剧痛。
不再是手臂被灼烧的钝痛，而是从胃部深处炸开的、如同无数烧红钢针搅动的锐痛！林晚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喉咙里一股灼热的、带着铁锈甜腥的液体疯狂上涌！
“噗——！”
一大口暗红发黑、混杂着细小泡沫的血浆，如同失控的喷泉，猛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溅满了胸前的病号服和轮椅的扶手！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空气中残留的苦杏仁味！
“林小姐！”
“快！她中毒了！”
惊呼声、怒吼声在耳边炸开，却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杜邦、勒克莱尔、便衣们惊恐的脸在眼前晃动、扭曲。身体被七手八脚地从轮椅上抬起，失重的感觉如同坠入深渊。
砷化氢！是那残留的、挥发在空气中的剧毒砷化氢气体！虽然浓度不高，时间很短，但对于她本就重伤虚弱、体内还残留着同源复合毒素的身体来说，这一丝泄露的毒气，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引爆了潜藏的致命危机！
皮肤下，那几条在沈砚舟、顾维桢身上见过的、如同诅咒般的墨黑色线痕，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从右臂烧伤创面的边缘，疯狂地、肉眼可见地向上蔓延！颜色深如浓墨，所过之处带来刺骨的冰冷和麻木！左肩枪伤的疼痛反而被这更深的寒意掩盖了。
“呃…嗬…”林晚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感中沉浮，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胸腔深处可怕的灼烧感。视野被一层不断扩散的黑斑侵蚀，杜邦等人模糊的脸只剩下晃动的人影和焦急呼喊的口型。
“快！送抢救室！洗胃！解毒剂！快啊！”勒克莱尔嘶吼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身体被飞速移动，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刺眼的顶灯在眼前飞速掠过，化作一道道惨白的光带。
抢救室刺目的无影灯再次亮起，比手术时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绝望。无数双手在她身上操作，冰冷的器械插入喉咙，带着强烈刺激气味的液体被强行灌入、抽出…洗胃的痛苦让她身体剧烈痉挛，却无法挣扎。
解毒剂注入血管的刺痛感如同蚊蚋叮咬，在那汹涌的毒素狂潮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冰冷的抢救台上承受着非人的物理折磨，另一半却在剧痛和毒素的侵蚀下，诡异地沉入了一片光怪陆离、如同万花筒般旋转破碎的意识深渊。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然后，是光。
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微光的碎片在黑暗中漂浮、旋转、碰撞…
苯环！那个由六个碳原子组成的、完美的六边形环！老宋用生命传递的核心符号！
它悬浮在意识中央，散发着幽冷的白光，环上的每个顶点都如同星辰般闪烁。老宋临别前那个向上弹动中指的手势，如同烙印般刻在环上的一个点上——那是取代基的位置！
**“”！“As”！** 三个闪烁着不同光芒的字母符号如同流星般划过黑暗，带着焚毁胶卷的焦糊气息，狠狠地撞击在苯环上！
碳（C）的黑色，氮（N）的蓝色，砷（As）的暗金色！它们围绕着那个被标记的顶点，疯狂地组合、排列、寻找着连接的纽带。
鲜红！顾维桢脖颈上那块刺目的、如同烙印般的鲜红色斑块！它如同一滴巨大的、燃烧的血，在黑暗中弥漫开来，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苦杏仁味！
这味道刺激着林晚残存的意识——氰基（-）！剧毒氰化物的核心基团！是它！就是它！它将氮（N）和碳（C）紧紧连接在一起！
硫磺的亮黄！药房研钵里那几粒刺眼的黄色结晶！它在意识碎片中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化作一道黄色的光带，缠绕向苯环。
茜草根粉的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带着植物苦涩的气息，与硫磺的黄色光带交织，最终指向…指向那个被标记的顶点！指向砷（As）！
线索在剧痛的熔炉中疯狂碰撞、重组！
一个模糊而清晰的路径在意识中强行凝聚成型：
苯环（C6H6）——在特定取代位点（老宋手势）——连接一个含有氰基（-）**的基团（来自氰化物中毒的鲜红和苦杏仁味）——这个氰基基团通过某种反应（硫磺？茜草根粉代表的某种指示或催化？）——最终与砷（As）结合，形成最终的、致命的复合神经毒素！
而解药…解药的关键…就在于打断这个链条！在于中和那个致命的氰基-砷连接体！
“呃…”现实中，林晚的身体在洗胃的刺激下再次剧烈抽搐，又呕出一口黑血。皮肤下的黑线己经蔓延过了肩头，向着心口爬去！
“血压持续下降！心率紊乱！毒素在加速扩散！”医生焦急的声音如同丧钟。
“解毒剂效果不明显！她体内的毒素太特殊了！”勒克莱尔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
林晚那沉沦在意识深渊中的残存意志，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力量！她不再试图去“回忆”完整的分子式，那太复杂，也太晚了！她要抓住最核心的、最可能的破局点——针对氰基（-）的解毒剂！
二巯基丙醇（BAL）？它是砷和汞的螯合剂，但对氰化物效果有限…硫代硫酸钠？它是氰化物的经典解毒剂，能与氰离子结合形成相对无毒的硫氰酸盐…
硫代硫酸钠！硫代硫酸根（S?O?2?）！它能提供硫源，与氰离子（?）反应生成硫氰酸根（S?）！
如果…如果这种复合毒素的核心毒性，依赖于氰基与砷的特殊结合，那么强行打断氰基，用硫代硫酸钠将其“中和”掉，是否能削弱甚至解除其神经毒性？！
一个孤注一掷的、基于化学原理的疯狂治疗方案在林晚濒死的意识中成型！
现实中，林晚那只没有被黑线完全吞噬的左手，在巨大的求生意志驱使下，猛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她的手指痉挛着，颤抖着，指向旁边忙碌的勒克莱尔医生！
“呃…硫…硫代…硫…代…硫…酸…钠…”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从被毒素麻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却如同惊雷般的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