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黎夏踩着水洼往学校走去，校服裙摆沾上了几点泥渍。转过街角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人行道上散落着十几只蜗牛，被昨夜的雨水冲刷得七零八落。
"笨蛋蜗牛。"她小声嘀咕着蹲下身子，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只蜗牛放进去。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黎夏手一抖。她回头看见闻黎声站在身后，阳光在他精致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袖口沾着墨水的痕迹。
"没长眼睛吗？"黎夏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救蜗牛。"
闻黎声歪着头看她，突然笑出声："你救它们干什么？这种黏糊糊的东西，踩死都嫌脏。"
黎夏的手指顿了一下。她想起姐姐说过的话，抬起头首视闻黎声的眼睛："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拯救。蜗牛是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它们能分解腐烂植物，帮助土壤呼吸。"她模仿着姐姐讲课时的语气，"一只蜗牛一年能吃掉相当于自身体重两百倍的有机质。"
闻黎声愣住了。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复杂。黎夏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刻薄话，却见他突然蹲下身，捡起一片梧桐叶。
"用这个。"他递过树叶，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铁盒子会伤到它们的腹足。"
黎夏眨了眨眼，接过树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闻黎声的手腕。他的皮肤凉得像清晨的露水。
两人沉默地工作着。闻黎声的动作出奇地轻柔，完全不像昨天那个傲慢的小少爷。黎夏偷偷观察他——他抿着嘴唇，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专注得仿佛在做什么精密实验。
"这只壳裂了。"闻黎声突然说，掌心托着一只受伤的蜗牛。
黎夏凑过去看，发丝扫过闻黎声的脸颊。他微微后仰，却没像往常那样嫌弃地推开她。
"我姐姐教过我..."黎夏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可以用这个暂时固定。"
闻黎声看着她笨拙地给蜗牛"包扎"，突然问："你姐姐是科学家吗？"
"生物系大学生。"黎夏骄傲地挺起胸，"她可厉害了，宿舍里养了二十多种昆虫做研究。"
闻黎声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我爸爸说，研究虫子是浪费时间。"
黎夏正想反驳，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们。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黎声，你怎么在这？"女人的目光扫过黎夏沾满泥土的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闻黎声立刻站起身："妈妈，这是黎夏。我们在...做自然课作业。"
黎夏惊讶地发现，闻黎声的声音变了调，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层面具。他挺首背脊的样子让她想起博物馆里那些僵硬的雕像。
"您好，阿姨。"黎夏礼貌地问好，同时悄悄把蜗牛往身后藏了藏。
闻妈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微笑起来："黎声从没提起过你。"她转向儿子，"要迟到了，上车吧。"
闻黎声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蜗牛。
"你们先走吧。"黎夏接过那只受伤的蜗牛，"我来送它们回花坛。"
闻黎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上车前，他突然转身跑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塞给黎夏："手...脏了。"
奔驰车驶离后，黎夏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她低头看着那包印着外文的湿巾，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柑橘香。
花坛边，黎夏小心安置好最后一只蜗牛。起身时，她注意到地上有个小药瓶——应该是从闻黎声书包里掉出来的。瓶身上印着她看不懂的德文，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标志。
黎夏犹豫片刻，还是把药瓶放回了闻黎声刚才蹲着的地方。也许他会回来找，也许不会。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不该问。
放学时，黎夏在校门口又见到了闻黎声。他独自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你的药。"黎夏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瓶子，"早上你落下的。"
闻黎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一把抓过药瓶塞进书包，力道大得拉链都卡住了。
"你看了？"他的声音紧绷得像琴弦。
黎夏摇头："看不懂，是德文吧？"她顿了顿，"我姐姐学德语，她说红色十字标志一般是..."
"维生素。"闻黎声打断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我缺维生素D。"
黎夏知道他在说谎。姐姐的德国笔友寄来的维生素瓶根本不是这样的。但她只是点点头："哦，我缺钙，每天也要吃三片。"
闻黎声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再提药瓶的事。
转过街角时，闻黎声突然开口："蜗牛...都送回花坛了？"
"嗯。"黎夏踢开一颗小石子，"那只受伤的也安顿好了。"
闻黎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明天...如果又下雨..."
"一起送它们回家？"黎夏接上他的话。
闻黎声的嘴角微微上扬："嗯。"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在巷子叠在一起。黎夏偷偷瞄了一眼闻黎声的侧脸，发现他今天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了。
也许，只是也许，这个傲慢的小少爷心里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柔软。就像那些蜗牛，外表坚硬，内里却脆弱得需要小心翼翼的保护。
回到家，黎夏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只蜗牛，旁边写着：今天和讨厌鬼一起救了13只蜗牛。PS：他的药瓶到底装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