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案件的迷雾,也指向了一个更深邃、更令人心寒的黑暗。凌阳和骆昊回到市局,带着从斯南大学获取的有限学籍信息,一头扎进了更庞大的数据海洋。
目标:找到林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查她的户籍档案,原籍地!”凌阳下达指令,技术科的同事迅速在内部系统输入信息。屏幕闪烁,跳出一个位于晏城下属偏远县城的地址——青河县柳溪镇。照片上的女孩,眼神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忧郁,与周教授描述的那个安静努力的学生形象重叠。
凌阳立刻拿起座机,拨通了青河县柳溪镇派出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姓王的民警,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在听清凌阳的身份和查询请求后,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
“林薇?这姑娘…唉,我们这儿有记录。”王警官叹了口气,翻动纸张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她家的情况…太苦了。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走了,就剩下一个奶奶,靠捡废品和低保把她拉扯大。这孩子争气,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是镇里少见的大学生,当时街坊邻居还凑了点钱给她当路费…”
凌阳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那她现在呢?转学后回原籍了吗?”
“回?回哪儿啊!”王警官的声音带着痛惜,“大概就是去年上学期期末那会儿,她奶奶…突发脑溢血,人没救回来,走了。镇里通知了学校,林薇回来办了丧事。那孩子,哭得都没人样了,看着都揪心。丧事办完,她说要回学校处理转学手续,就走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没回来?”骆昊凑近话筒,追问,“亲戚呢?她没去投奔谁?”
“她家哪还有什么近亲?远房亲戚倒是有几个,但早些年因为老人赡养的问题闹过不愉快,基本断了来往。我们按程序,在她逾期未归且完全失联后,把她登记为失踪人口了。”王警官的声音充满了无奈,“走访了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联系了她留在学校的唯一一个朋友电话,也打不通。她就像…像一滴水掉进沙漠里,蒸发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家那破房子,锁都锈死了,里面空荡荡的,啥值钱的也没有。”
挂断电话,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弥漫在两人之间。父母双亡,唯一的至亲奶奶也在她遭受学业欺凌、精神濒临崩溃之际离世!这简首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不,是最后一座山!
“她的社交账号!”骆昊猛地抬头,“网络痕迹!”
技术警员迅速操作,很快锁定了林薇曾经使用过的一个社交媒体账号。页面极其简单,几乎没有自拍,大多是转发一些艺术相关的资讯和几句简短的读书笔记。最后一条动态,发布于一年前,时间点恰好在她奶奶去世后不久,办理转学手续之前。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孤零零的文字,在惨白的屏幕背景下,透出令人窒息的绝望:
【所有的光都灭了…世界只剩下冰冷的墙。无处可逃,也无路可去。】 (发布于一年前)
账号自此沉寂。再无更新,再无登录痕迹。这条绝望的遗言般的状态,成了她在虚拟世界留下的最后一道刻痕。
夜斯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屏幕上那行绝望的文字,又扫过户籍档案上林薇那忧郁的证件照,以及“失踪人口登记”的刺目红章。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学业上被信任(至少是表面上的小组合作者)的同学剽窃成果、肆意排挤、言语威胁,精神上承受巨大打击,濒临崩溃。与此同时,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仅有的依靠和寄托,猝然离世。双重的、毁灭性的打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在这种彻底的绝望和孤立无援之下,一个年轻女孩的心理防线会如何?她‘无处可逃,无路可去’的留言,就是最真实的写照。极端心理状态…甚至更糟的结果,几乎是必然的路径。她的失踪,绝非偶然的离家出走,更大概率是这种绝望下的最终选择——无论这个选择是主动消失,还是被动终结。”
夜斯宇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凌阳和骆昊:“黑衣人提到的‘她’,指向林薇的可能性己经极高。而叶小雨、康玉、张小娜三人,对林薇的‘消失’,负有不可推卸的、甚至是关键性的责任!她们当年的霸凌行径,就是点燃这场复仇烈焰的火种!”
“复仇动机,基本明确。”凌阳的声音干涩而沉重。他看着白板上叶小雨坠楼现场的照片,那扭曲的姿态,那被刻意烙印在皮肤上的猩红数字“1”。
“那么,‘1’…”骆昊盯着那个数字,“代表叶小雨是第一个?清算名单上的第一个目标?康玉和张小娜…就是‘2’和‘3’?”
这个推论让办公室的温度骤降。如果林薇己死,是谁在替她执行这场冷酷的复仇?如果林薇还活着…一个被仇恨吞噬、在绝望深渊中爬回来的“幽灵”,她又会以何种姿态出现?她此刻,又藏匿在这座城市的哪个阴暗角落,或者,正像毒蛇一样,悄然游向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
林薇的轨迹,在青河县那个破败的小屋前戛然而止,却在这座繁华都市的阴影里,延伸出一条充满血腥与复仇意味的虚线。线的尽头,是康玉和张小娜惊恐的脸,还是另一个未知的、更深的深渊?寻找林薇,无论是生是死,都成了破解这场死亡谜局最关键、也最迫切的钥匙。而时间,正随着下一个可能的受害者头顶的阴影,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