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队办公室的空气沉甸甸地压着每一个人的肺叶，仿佛凝固的铅块。窗外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一场迟来的暴雨。夜斯宇站在白板前，那张印有“1”的死者叶小雨的照片像一枚冰冷的钢钉，钉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心。林薇的名字，被他用红笔重重地圈了出来，鲜艳得刺眼。
“叶小雨的死，不是随机，不是意外。”夜斯宇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寂静，“是复仇。一场针对性的、计划周密的复仇。”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围拢的核心队员——方天、技术科骨干老吴、负责校园摸排的副队长陈锋，还有几位经验丰富的便衣。“林薇，这个名字就是起点。去年那场小组作业风波，是导火索。”
他指向白板上新贴出的康玉和张小娜的照片。“根据现有信息，凶手的目标很可能不止叶小雨一个。康玉、张小娜，她们是林薇事件里另外两个关键角色。‘烙印’出现了‘1’，那么‘2’、‘3’…极有可能就在路上。”
沉重的呼吸声在办公室里清晰可闻。方天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队长，康玉和张小娜那边，我们的人己经初步接触，但她们…抵触情绪很强，什么都不肯说。”
“抵触也要查，更要保护！”夜斯宇斩钉截铁，“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秘密保护预案。方天，你亲自带一组人负责康玉，陈锋，张小娜交给你。24小时不间断，目标的活动范围必须在我们可控的视线之内，绝不能给凶手任何可乘之机！她们在明，凶手在暗，一丝疏忽都不能有！”
“明白！”方天和陈锋立刻起身，神情肃然。
“同时，”夜斯宇补充道，指尖重重敲在林薇的名字上，“对康玉和张小娜的背景调查要深挖！她们的家庭、社会关系、财务状况、心理状态，尤其是去年林薇事件的前后，她们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没有隐瞒关键信息？有没有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的‘帮凶’或者‘旁观者’？林薇最后到底遭遇了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她们不敢说、不愿说的真相！”他环视众人，“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下一个‘烙印’，随时可能出现。”
方天快速翻开笔记本：“队长，天台现场的微量物证，化验结果刚出来。那些污渍，确定是人血，但…”他顿了顿，眉头紧锁，“量实在太少了，而且非常陈旧。技术科说DNA降解极其严重，现有的技术手段根本无法进行有效比对，价值基本归零。至于那些合成纤维碎屑，老吴？”
技术科的老吴推了推眼镜，接口道：“是工业涤纶，最常见的廉价材料，来源可能是工作服、劳保手套、廉价背包…太多了，完全没有指向性。这条线，暂时也断了。”
希望的火苗似乎又被掐灭了一点。夜斯宇沉默地点点头，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却依旧令人心头沉重。凶手太谨慎了，像一团没有实体的阴影。
斯南大学的校园，往日青春洋溢的喧嚣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悄然替代。通往教学楼、图书馆、宿舍区的小径上，学生们步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三五成群，鲜少有人落单。低低的议论声如同不安的风，在人群中盘旋传递。
“听说了吗？叶小雨…死得好惨…”
“凶手就在学校里？下一个会是谁？”
“保卫处的人巡逻勤了好多…”
“有什么用？叶小雨出事的时候，保卫处不也没发现吗？太可怕了…”
保卫处确实增派了人手，穿着制服的保安骑着电瓶车频繁穿梭，神色严峻，但这份刻意的“安全”反而加剧了弥漫的恐慌。
学生们看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安心，不如说是一种寻求庇护的脆弱期待。恐惧像一层冰冷粘稠的油膜，覆盖在初夏的校园上空，驱之不散。
夜斯宇的车低调地驶入校园，他摇下车窗，刻意放慢速度。那些交头接耳、那些惊惶西顾的眼神、那些陡然压低的声音，都像细密的针，扎进他的感知。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上面限期破案的压力，受害者家属无声的悲恸，还有这数千师生悬着的心…都压在这支小小的队伍身上。破案的时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近。
他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方天的加密通讯器就急促地震动起来。方天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蹲守在康玉校外临时安置点附近队员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方队！目标康玉刚刚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内容！”方天的心猛地一沉。
“一串字符，看不懂！‘K7J2R9M’，后面…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符号，‘：）’！看着…看着很瘆人！”
方天立刻转向技术台：“老吴！快！追踪这个发送号码！”
老吴的双手在键盘上几乎舞出残影，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几秒钟后，他猛地停下动作，脸色难看地抬起头：“队长，方队！号码是空号！虚拟网关，一次性通道发送，完全无法追踪！发信人…消失了。”
办公室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那串意义不明的字符，那个在死亡威胁后出现的、看似普通的笑脸表情“：）”，此刻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它像一个幽灵的标记，无声地宣告着：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看着你。
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比窗外酝酿的暴雨更让人窒息。第二个烙印的预兆，己经以这种诡异而挑衅的方式，降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