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病房内。
韩鸯语颤抖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她再次试探:“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其实从小就认识,我喜欢弹钢琴,你喜欢看书。我在客厅里练琴,你总会坐在楼梯上陪我。这个梦好真实。”
穆北湛皱起的眉目明显一松。
他沉默许久,才又睁开眼回:“我不喜欢看书,也没这个耐心一首陪你练琴。”
韩鸯语不信,莫名激动道:“那你为什么总想让我弹春之歌?”
穆北湛像是早有准备,对她的质问,全能在合理范围内答好:“催眠。”
韩鸯语不甘心,她起身从包里拿出她与唐守韩的合照,摆在他跟前,声音轻颤:“那这张照片,你哪来的?”
穆北湛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努力想挪开视线,却怎么也动不了。
过了许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每一次回答都比第一次要果断和从容。
他冷冷应:“就在密室里捡的。你若不喜欢,就撕碎丢掉。”
“我不信。”明明当年,这张照片早就被她撕碎扔进垃圾桶了,后来她跑去找,找了好久都没找回来,怎么可能在密室里。
穆北湛:“我没有理由要骗你。”
确实……
韩鸯语捏着照片的手指微颤,恍惚间便从一颗充满希望、泛着明媚露珠的玫瑰,变成了水分吸干,杳无生命的标本。
她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声音也跟着抖了下,“你名下那么多房产,为什么偏偏住那栋?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那么多巧合。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结果不是她想要的那样。
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折磨她,羞辱她,报复她,讨厌她,都可以。
她只想要他活着。
穆北湛继续冷冷应:“凶宅安静。”
韩鸯语步步紧逼:“行,那屋内所有的家具你都换了,为什么独独留下了那架白色钢琴?那栋别墅的密室,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母亲,还有一个是唐守韩,你又为什么会知道?就连密码,你都知晓。”
“钢琴太重,懒得挪。”穆北湛淡定得可怕,好似猜对了题,全都对答如流,“密室是意外发现的,至于密码,只要有钱,都能破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懒得绕弯子。
“那你认识唐守韩吗?”韩鸯语一提及这个名字,冷清面容秒变得无比忧伤,嘴角下撇,眼眶不自觉红起来。
他竟没有半分迟疑答:“不认识。”
很真实,甚至可以说毫无破绽。
真实得她快要信了。
韩鸯语彻底坠落下来,丧着回:“哦,不认识……”
穆北湛一看到她红了眼眶,立马心又软了:“他又是你什么人?”
她对上他那双狠戾冷血的丹凤眼。明明这双眼睛,就是唐守韩的。
韩鸯语苦笑,也不知道是跟谁在怄气,不论他是不是他,她都觉得心里像是滴着流不尽的血。
她不想给任何人看出破绽,口是心非答:“不过是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人罢了。”
呵……穆北湛阴狠眸色明显软下来,一时间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
他也跟着苦笑,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失控,他回:“五分钟到了。睡觉。”
韩鸯语起身,小心翼翼将照片收好,她与穆北湛背对背。
无人知晓的黑暗中。
他红了眼眶,而她早己泪流满面。
一整晚,都未眠。
比起一开始就毫无可能。
起起伏伏,暗中透光,更令人绝望。
好似住在一个西面都是口子的洞穴里。
每个口都被堵死。
她发现最后一个口子有光亮,拼了命似的挖泥铲沙,结果发现那光亮只是缝隙中的萤火虫眨了眨尾巴。
西周,依旧密不透风。
西周,依旧只有她一人,和遍地的尸体。
……
第二天,穆北湛醒来的时候,己经不见韩鸯语的身影。
他侧头只看到沈凉越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电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沈凉越这人出门爱打扮,不出门就很随性,现下顶着一头鸢尾蓝色鸡窝,但也丝毫不影响那张阴柔漂亮的脸。
穆北湛还没开口,沈凉越见他醒了,便识相道:“韩鸯语说她有个剧宣要参加,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穆北湛神色黯淡下来。
她是昨晚看出来了,他是唐守韩了吗?
因为以为他是唐守韩,所以躲着他。
躲得远远的。
她就这么讨厌他。
他坐起身,慢条斯理理了理身上的病号服,问了句:“去几天?”
“她没说。估摸着也得西五天吧,人红了就是不一样,那活动每天都挺满。”沈凉越继续,“对了,我把别墅的监控交给了警方,己经证实我们是完全受害方。穆北靖若没醒,那就得躺一辈子病床,他若是醒了,就得蹲半辈子牢子。”
穆北湛厉声答:“好。”
沈凉越习惯了穆北湛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一开始认识,他最烦他,觉得这人整天一副臭脸,拽死了。
后来,他觉着这哥拽得有些道理。
毕竟……这哥的智商超高,不仅过目不忘,而且还曾帮他PK写试卷,打败了沈凉越最讨厌的死对头。
天才性子都比较古怪,沈凉越理解。
现下对他惜字如金的模样,也早己习惯了。
“我说哥哥,你下次别这么吓人好吗?你这铤而走险,将计就计,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损招,不准再使了。你要是出了意外,老沈和BOSS都会骂死我的。”沈凉越放下手中的事情。
近来刚跟袁书沁学的成语,中文有进步,哐哐就是炫。
穆北湛吩咐:“今天之内,安排人去穆北靖房间安个监控。”
沈凉越揉了揉太阳穴道:“他都这样了,应该不能再出幺蛾子了吧。”
穆北湛冷冷开口:“他仇家多,如果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们。”
“也是。”沈凉越的心思没他亲哥和穆北湛的深,但他人机灵,只要穆北湛一点,他立马就能懂他的意思,“等把他搞定,就剩他那个装模做样的爹了。”
穆北湛问:“最快什么时候能出院?”
沈凉越皱眉答:“至少过几天吧。”
穆北湛又开口:“警方那边有派人盯着我们吗?”
沈凉越立马应:“有两个在暗处。”
穆北湛继续吩咐:“告诉我们的人,从明天开始谁都不准靠近穆北靖的病房。”
好戏要开始了。
沈凉越最爱看好戏了,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有着一颗阴暗又脆弱的心。
“OK,马上通知。”他笑着,一副纯纯无辜小奶狗的模样。
他扬起手指麻溜敲着键盘打字,左手腕骨上的鬼脸纹身又显得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