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厦门港笼罩在薄雾中，沈砚站在郑成功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他束发的布巾，露出额角未愈的箭伤——那是三日前清军细作突袭火器营时留下的。
"先生起得倒早。"
沈砚回头，看见郑成功披着猩红大氅走来，身后亲兵捧着个紫檀木匣。晨光中，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的海上枭雄眼下挂着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大帅。"沈砚拱手行礼，目光却落在木匣上。匣盖缝隙间渗出淡淡的硫磺味——与他怀中铜匣的灼热感隐隐呼应。
郑成功挥手屏退左右，亲自打开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枚青铜罗盘，每个盘面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按先生给的星图，昨夜工匠赶制出这批'定星盘'。"他取出一枚递给沈砚，"巳时三刻试航，先生同往？"
沈砚接过罗盘，指尖触到盘底暗藏的机关。这分明是改良版的六分仪，结合了《崇祯历书》的星象算法与Ω装置的定位原理。他刚要道谢，港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报——"陈泽气喘吁吁地冲上甲板，"北面三十里发现清军哨船！"
郑成功冷笑："果然来了。"他猛地掀开甲板上的防水布，露出张三尺见方的沙盘。沈砚瞳孔微缩——这竟是按归墟海图微缩的立体模型，七处Ω暗礁用红珊瑚标记，中央岛屿上插着面小黑旗。
"先生请看。"郑成功抽出倭刀点在沙盘西北角，"多尔衮派施琅统领新编水师，昨日己抵金门。"刀尖划过一道弧线，"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真正的战场在——"
"归墟七礁。"沈砚接过话头，从怀中取出昨夜绘制的图纸。羊皮纸上，七艘改良战船呈Ω阵型排列，每艘船侧舷都标注着新型火器的安装位置。"按大帅要求，己将'火龙出水'改装为可三连发的'流星赶月'，但射程..."
"缩短三十丈。"郑成功突然用刀尖挑起沙盘边缘的暗格，露出下层更精细的潮汐图，"换这个值得。"他指向图中用朱砂标记的漩涡区，"七星连珠时，归墟会有异常洋流。"
沈砚心头一震。这机密连柳如是留下的铜匣中都未记载！他正要细问，港口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瞭望塔上旗语兵疯狂挥动信号旗——清军哨船正在炮击外围防波堤！
"传令！"郑成功一把扯下大氅，露出内里精铁打造的鳞甲，"按丙号预案，放他们进来！"
随着号角声响彻军港，沈砚看见二十余艘伪装成渔船的哨船从雾中现身。但更令他心惊的是领头战船的形制——那分明是仿造荷兰战舰的"夹板船"，船首像竟雕刻着Ω纹章！
"红毛人果然与清廷勾结了。"郑成功冷笑，突然压低声音，"先生现在明白，为何非要你那个'归墟之子'同伴了吧？"
沈砚握紧发烫的铜匣。阿鲁哈被关在底舱三日，每日只肯说一个词，昨夜却突然用炭笔在墙上画了完整的Ω机械图。图纸角落那个满文符号——正是多尔衮王府的密记。
"巳时试航取消。"郑成功突然转身，"传火器营、舟师统领即刻到中军帐议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砚，"先生的新战术，该亮相了。"
中军帐内，十二支牛油蜡烛照得西壁海图纤毫毕现。沈砚站在沙盘前，感觉数十道目光如箭矢般钉在背上。这些郑军将领多半是跟随郑芝龙多年的老海寇，对他这个"北边来的书生"向来不屑。
"......故而在下建议采用'七星锁链阵'。"沈砚将七枚铜钱按Ω形状摆在沙盘上，每枚钱孔都插着代表不同舰队的令旗，"以改装后的福船为饵，诱敌深入归墟漩涡区。"
帐内顿时哗然。满脸刀疤的水师统领猛地拍案："放屁！福船吃水浅，进漩涡就是送死！"
"所以要用这个。"沈砚从袖中取出个黄铜打造的圆筒。随着机关转动，筒身展开成七根细管，每根管中都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黄师傅改良的'定海香'，遇水生成气泡屏障，可保船只半刻钟内不受漩涡影响。"
老工匠适时呈上试验记录。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中，一行朱批格外醒目："子时试于青屿漩涡，效验。——成功"
将领们顿时噤声。郑成功把玩着倭刀刀穗，突然问道："先生如何确保清军会追入死地？"
"因为他们要抢这个。"沈砚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Ω烙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取出铜匣放在沙盘中央。当匣盖开启的刹那，七枚铜钱突然立起，自行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帐内落针可闻。突然，亲兵急匆匆闯入："禀大帅！阿鲁哈咬舌自尽未遂，但吐出个蜡丸！"
蜡丸剖开，里面是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沈砚对着烛光细看，上面用满汉双语写着："初七子时，红毛船队自鸡笼出发，载'辰砂轮'核心部件。"
郑成功霍然起身，倭刀在沙盘上划出深深沟壑："传令！全军酉时拔锚，按沈先生之计行事！"他忽然拽过沈砚手腕，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用刀尖在他掌心刻了个Ω符号："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走出中军帐时，海雾己散。沈砚看见港口一片忙碌景象，工匠们正往战船侧舷加装新型炮架。更远处的船坞里，三艘福船被拆得只剩骨架，工人往龙骨间填充着奇怪的灰色填料——那是按他配方特制的水泥隔舱。
"先生。"黄师傅悄悄塞来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七颗龙眼大的铁丸，"按您说的，在铁壳里灌了水银和硫磺，但老朽不明白..."
"这叫延时引信。"沈砚低声解释，"投入海中会随洋流漂向目标，水银柱漏尽时引爆。"他忽然警觉地回头，看见陈泽站在桅杆阴影处，手中匕首正反射着冷光。
日落时分，沈砚在底舱见到了奄奄一息的阿鲁哈。满人监工的辫子己被割去，但锁骨处的Ω烙印泛着诡异的蓝光。
"你...果然...也是..."阿鲁哈用满语断断续续地说，"但你知道...辰砂轮真正的作用吗？"他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那不是时光机，是...啊！"
一支弩箭穿透舱窗，正中阿鲁哈咽喉。沈砚扑到窗前，只看见个穿郑军号衣的背影闪进船舱——那人跑动时左腿明显跛足，正是三日前火器营纵火案中失踪的工匠！
警报声响彻舰队。沈砚擦去阿鲁哈颈间的黑血，发现皮肤下隐约有金属反光。用匕首挑开后，一枚米粒大的Ω形铜片嵌在血肉中，上面刻着行微雕小字：
「归墟开时，万物归零」
怀中的铜匣突然剧烈发烫。沈砚冲出底舱时，夕阳正将海面染成血色。他看见郑成功的旗舰己升起帅旗，而西北方的海平线上，三缕黑烟正缓缓升起——那是施琅水师的信号烟。
七星连珠前最后一场海战，即将在暗流汹涌的归墟海域展开。沈砚摸向腰间玉佩，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刻痕，形如一把出鞘的剑，正刺向Ω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