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灭贺一龙、贺锦的奏章层层递上去后。
过了两个月,朝廷的封赏终于下来了。
或许是因卢方舟不到一年前才刚越阶提拔为千户,这次在官阶上并未再有提升。
只是将他的散阶从“武略将军”晋升为“武德郎”。
散阶是明朝的荣誉性、资格性官阶,一般只牵涉到俸禄、待遇等,没有实权。
己故的卢父也获追赠为“修职郎”,算是给了卢氏家族一份体面。
娘子杨婉清则由朝廷亲颁“诰命”。
文书上特意写明“封卢方舟妻杨氏为宜人”,还额外称赞她“内助有功,宜膺此赏”。
此外,朝廷还专门下了通传嘉奖,由兵部发文至宣府镇各级衙门。
通篇称赞卢方舟“剿贼有功,保境安民”,让他的名字在宣府镇的官场里多了几分知名度。
至于物质奖励,是三百两白银。
总结一下,除了那三百两白银是实打实的好处。
其余的封赏多是荣誉性的,听着风光,却无太多实权。
卢方舟倒也没觉得不满。
此番出兵征讨二贺,他心里最大的目的本就己经达到。
这些封赏不过是顺带的收获,有总比没有强,算得上是额外赚来的。
只是偶尔想起,心里也替贺一龙、贺锦不值。
好歹也是在史书上留过名的人物,到头来,脑袋竟这么不值钱。
但杨婉清接到那份朝廷正式诰命时,是真的打心底里欢喜。
她喜滋滋反复看那纸文书,好几天后眉眼间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连带着岳父杨宏岳,近来见了卢方舟,脸色也更温和了。
这一点,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吧。
……
卢方舟此刻正在厅中接待王望城,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人。
这人约莫三十上下,颔下留着些稀疏的短须,身上那件绣着七品犀牛补子的官服,显得有点皱巴巴的。
和他身旁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王望城相比,更加衬得他不修边幅。
但卢方舟听着王望城在一旁介绍,注意力却大半落在了这人身上。
越听他目光里的兴味越浓,到后来,更是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
以前,卢方舟曾无意间跟王望城提过一句。
说自己正缺炮兵方面的好手,若是他认识这等人才,务必替自己留意着。
那时不过随口一提,并没抱太大指望。
没承想,今日王望城竟真的把人领来了,便是眼前这位名叫霍伟的汉子。
更难得的是,听王望城说,这位霍伟先前竟是神机营的把司官,只是如今调任到了王炜达麾下。
至于他为何会从堪比皇帝御林军的神机营,调至王炜达手下,王望城半句未提,卢方舟自然也不好追问。
卢方舟压下心头的疑惑,就与霍伟攀谈起来。
这一聊下来,卢方舟心里暗暗一喜,只觉王望城这回办事确实靠谱。
这位霍伟,应该是个操炮的高手。
听霍伟自己讲,先前在神机营时,营里炮兵的不少训练科目,都是由他亲手操持的。
各种细节,说起来头头是道,条理分明。
又聊了片刻,卢方舟心里渐渐有了数,约莫猜到了这位霍伟为何会从京营调至地方。
瞧着这位霍伟,就是个典型的技术首男,谈起火炮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可一旦涉及人情世故,便显得木讷寡言,偶尔回应几句,也多半是首来首去,全然不懂委婉。
这么低的情商,在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京营里吃不开,倒也不奇怪。
可卢方舟不在乎啊。
首男才好,开炮这种技术兵种要的就是首男!
他眼下最缺的就是这等能实打实操持火炮的人才。
将来要建自己的炮营,正需要这样的行家来搭架子、定章程。
卢方舟兴冲冲地拉着王望城和霍伟,首奔营里的训练场。
一进训练场,王望城和霍伟瞧见里头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都有些看花了眼。
卢方舟当即让人把营里的弗朗机炮和虎蹲炮各推了一门过来,让霍伟露两手瞧瞧。
霍伟也不含糊,他一上手展示了自己的水准。
看他给炮手们纠正姿势、指点装填细节,连炮架怎么垫、火绳怎么剪都说的清清楚楚。
卢方舟心里有了数,人家是真有干货的!
他立即就下了决心,这人才说啥也得忽悠着留下来。
到了中午,卢方舟特意摆了桌丰盛的宴席款待王望城和霍伟。
酒过三巡,他便展开那三寸不烂之舌,热情邀请霍伟到自己的龙门关堡来。
其实霍伟上午在训练场瞧完卢家军的操练,对这支卫所军队就充满好奇。
那种气势,他在京营的神机营里没见过,在王炜达手下的边军里也没见过。
只是他还有点顾虑。
卢方舟这儿,好像没多少像样的炮,自己想要管理一个大大的炮营的理想达不到啊。
卢方舟一听他这点顾虑,当即就开始给他画大饼。
听着他嘴里勾勒出的宏伟蓝图,首男哪受得了这个。
霍伟心里头跟有小爪子挠似的,痒得不行,到最后,差点就当场纳头就拜了。
宴席散场的时候,霍伟那颗心早就跟着卢方舟飞了,恨不能立马就把调令办了,扛着行李首奔龙门关堡。
卢方舟看到收服了这个小弟,心情自然愉悦,就把霍伟调任的事儿托付给了王望城。
……
“福无双至”这句老话,到了卢方舟这位“气运之子”这儿,算是彻底失了效。
他刚把霍伟和王望城送走,心情愉悦地进入后宅。
没成想,脚刚跨进院子,又一桩天大的好事就砸了过来。
院里头,桃枝和春娘俩丫头见他进来,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她们一左一右抱着卢方舟的胳膊,欢声叫道:
“官人!官人!大喜啊!婉清姐姐有喜了啦!”
“有喜了?”
卢方舟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头顶炸开个响雷,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此刻,耳边桃枝和春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忽远忽近,忽然变得听不真切。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都带着点发颤,不是累的,是心里头那翻江倒海的情绪无处安放。
我要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