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远处,紫烟城繁华的街巷深处,一座不起眼的深宅内院。
“废物!” 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斥在密室中回荡。颜沁雪姣好的面容因扭曲而显得狰狞,她死死攥着手中一枚刚刚碎裂的黑色玉符,那是监视别院死士的生命印记。“云隐仙宗……谢沉舟!池南栀!”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忌惮,“他们怎么会突然插手云家这滩烂泥?!”
阴影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微微躬身,声音嘶哑低沉:“小姐息怒。谢沉舟代表云隐仙宗,池南栀精于丹毒,他们出现在紫烟城,又恰巧救下那废物,恐怕……与别院的蚀灵散有关。云隐仙宗,己经注意到那毒了。”
“蚀灵散……”颜沁雪眼中厉色一闪,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计划有变。让所有人都撤回来!潜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再靠近那破院子半步!更不能和云隐仙宗的人有任何正面冲突!”
“是。” 黑袍人应声,身形如同融化般退入更深的黑暗。
颜沁雪独自站在昏暗的密室里,指节捏得发白。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晨风灌入,吹动她鬓角的发丝。她望向城南那片破败区域的方向,眼神阴冷如毒蛇。
“云知意……你这贱命,倒是够硬。”她低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意,“云隐仙宗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蚀灵散只是个开始……我们颜家要的东西,谁也拦不住!等着吧,等这阵风头过去……等更大的风暴降临……我要你,和整个云家,都在这风暴里……粉身碎骨!”
窗棂被她猛地合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密室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她眼中那两点幽幽的寒芒,如同蛰伏在深渊里的凶兽,等待着择人而噬的时机。
紫烟城南,云家别院那荒芜的角落里,失去意识的云知意,在混沌灵珠散发的微光庇护下,如同初生的幼苗,在废墟中沉沉睡去。
混沌灵珠内敛的微光如同温柔的茧,包裹着云知意深陷昏迷的意识。那并非全然黑暗的虚无,而是一片混沌初开般的朦胧,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星尘,在她意识深处缓缓沉浮、旋转,带来一种源自本源的宁静与滋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又或许只是一瞬。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滴答”声,如同冰泉落石,穿透了意识的混沌屏障,轻轻敲击在她的感知上。
云知意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破败屋顶巨大的豁口。外面己是正午,惨白耀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形成一道刺眼的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疯狂舞动。
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噬咬上来!肩头被寒玉生肌膏封住的伤口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寒刺痛和麻痒,肺腑间如同塞满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草草拼凑回去,无处不酸,无处不痛。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破碎的呻吟,干裂的嘴唇一动,便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喉咙里火烧火燎,渴得如同被架在沙漠上炙烤。
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撑起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冰冷的衣衫。
“咚!” 一声闷响,她终究没能撑住,手臂一软,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带来短暂的眩晕,也让她涣散的视线无意间瞥向院落的角落。
倾倒的破陶罐边,那丛暗绿色的铁线蕨依旧挺立。
而几步之外,院墙坍塌的碎石缝隙里……
云知意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那丛车前草!
昨夜她耗尽心神,以意念沟通混沌灵珠,释放出一丝微弱本源气息所“触碰”的那丛车前草!
此刻,在正午惨白的阳光下,那丛车前草……明显不同了!
靠近碎石缝隙边缘的几株,尤其是最矮小的那几片叶子,不再是那种灰扑扑、带着尘土气息的暗绿色。它们的叶片边缘呈现出一种近乎剔透的、玉石般的浅碧色光泽!叶脉也显得更加清晰、,如同被无形的琼浆玉液滋养过!整株草散发出的生命力场,虽然依旧微弱,却比旁边那些未被影响的同类,显得更加凝聚、更加……“鲜活”!
不是错觉!
昨夜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成功,在时间的催化下,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一股混杂着狂喜、激动和巨大震撼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带来的阴霾!心脏在空荡生疼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混沌灵体!她对草木生灵的亲和与催化之力,真实不虚!
这发现带来的巨大冲击,甚至短暂地压倒了喉间火烧火燎的干渴。她死死盯着那几片与众不同的叶子,仿佛那是黑暗尽头唯一的光源。
然而,身体的极限终究无法被意志长久压制。喉咙里撕裂般的干渴感如同烈火燎原,瞬间反扑,比之前更加凶猛!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像离水的鱼般张着嘴,却连一丝的空气都吸不进来。
水……必须找到水……否则不等颜家卷土重来,她就会活活渴死在这破院子里!
求生的欲望如同最原始的野兽,驱动着她残破的身体。她不再看那丛车前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荒芜的院落里艰难地扫视。倒塌的桌椅、腐朽的梁柱、疯长的野草……没有水源的迹象。视线最终定格在院落最深处,靠近枯死老桃树后方,一个被半人高荒草遮蔽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个低矮的、用青石垒砌的东西?
井?
一个微弱的希望如同火星般燃起。她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尘土沾满了血污和冷汗,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感。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蜿蜒的、混合着暗红血渍的痕迹。
短短的十几步距离,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当她终于爬到那堆荒草前,拨开枯黄的草茎时,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确实是一口井。
但井口被几块沉重的青石板严严实实地封死了!石板的缝隙里塞满了枯枝败叶和泥土,显然己经废弃了不知多少年月。
最后的希望破灭。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井沿石板上,额头抵着粗糙冰冷的石头,身体因脱力和绝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