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雾之海回来后,贺景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睡了整整两天。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板上,空气中飘着隔壁包子铺的香气——这是他久违的、属于“普通生活”的味道。
古书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没有发光,也没有翻动,封面上的西象图案柔和了许多,像是也在“休息”。贺景煮了碗面,刚拿起筷子,门就被敲响了,是阿蛮抱着一摞书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小雅。
“凌霜姐去接她妹妹了,让我们先来找你。”阿蛮挤进门,把书往桌上一放,全是《山海经》的白话译本和地球的生物图鉴,“陈默说要搞懂巴蛇洞,得先补补课,总不能每次都靠蛮力闯。”
小雅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鲛人泪和海水的混合物,能让伤口快速愈合,阿蛮说你在中继站被碎片划伤了。” 她的动作有点腼腆,却很认真地看着贺景的手臂,“我帮你涂吧?”
贺景看着她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忙碌——阿蛮在研究图鉴上的巴蛇习性,小雅在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那是上次从镜湖带回来的瑶池水草,居然在地球活了下来),古书的书页偶尔轻轻翻动,像是在回应她们的对话。这一刻,没有界门危机,没有星尘追杀,只有琐碎的、温暖的烟火气
古书再次启动时,贺景没有立刻去巴蛇洞,而是被传送到了瑶池附近的一片竹林。阿蛮说这里是“镜影守卫的休息地”,没有异兽,只有会发光的萤火虫和能奏乐的竹子。
凌霜的“镜影”在竹林里煮茶,用的是瑶池的水和地球的茶叶,那是上次贺景带进来的,没想到在山海经世界长得格外好,叶片上还带着淡淡的电光。
“守冰人在地球的族群传来消息,”镜影首领抿了口茶,“凌雪的镜像之力稳定多了,她能在梦里看到两界的未来,说巴蛇洞的‘空间蛇蜕’其实是‘界域茧’,里面藏着上古时期两界使者的遗骸。”
贺景看着竹林尽头的夕阳,突然想起地球的出租屋。他问镜影:“你们守着通道这么久,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地球看看?”
镜影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和凌霜一模一样:“我们的根在这里,但心可以去任何地方。就像你们地球人常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递给贺景一枚竹制的哨子,“遇到危险就吹,瑶池的文鳐鱼会来帮你,它们现在认识你的气息了。”
返回地球时,凌霜己经带着凌雪住进了基地附近的小屋。贺景过去时,正看到姐妹俩在院子里练箭,凌雪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偶尔会对着空气说话,凌霜说她在和山海经世界的“镜影”聊天。
“陈默查到苏晚的线索了,”凌霜递给贺景一份文件,“她在无界域建立了个‘避难所’,收留了很多像小雅这样的‘失败品’和山海经世界的受伤异兽。星尘的‘容器计划’其实是为了抓这些人,用他们的血脉制造‘界域钥匙’。”
贺景翻开文件,里面有张苏晚的照片,她站在避难所的门口,身边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女孩,眉眼间竟有几分像阿蛮。“那是‘药姑’的后裔,”凌霜解释,“药姑是山海经世界的‘医神’,据说她的血脉能治愈两界能量造成的伤害。”
晚上,基地举办了场简单的篝火晚会。陈默用断腿换来的“战利品”,星尘的顶级酒,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阿蛮教大家唱守书人的古老歌谣,调子有点怪,却让人心里踏实;小雅坐在贺景身边,小声说她梦见了陈默说的“界域使者”,那人告诉她,巴蛇洞的界域茧需要“纯净的善意”才能打开。
贺景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所谓的“平衡”,或许不只是力量的制衡,更是这些来自不同世界、不同立场的人,能围坐在一起,分享一杯酒,唱一首歌,哪怕明天要面对刀光剑影。
篝火快灭时,贺景的古书突然亮了,这次没有插画,只有一行字:“巴蛇洞的蛇蜕将在三日后成熟,星尘的先遣队己经出发。”
众人相视一笑,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坦然。凌霜检查了长弓,阿蛮拍了拍装满奇物的背包,小雅握紧了装着鲛人泪的玻璃罐,贺景则将竹哨揣进兜里。
回出租屋的路上,凌霜突然说:“等解决了巴蛇洞的事,我带你去看镜湖的极光,守冰人说,那是两界的能量在跳舞。”
贺景抬头,地球的夜空没有极光,却有无数星星在闪烁,像极了山海经世界竹林里的萤火虫。他嗯了一声,心里某个角落,像被篝火烤暖了一样,渐渐柔软起来,
距离蛇蜕成熟还有三天,贺景一行人没有急着闯入巴蛇洞,而是在洞外的山谷里扎了营。这里是两界的缓冲地带,一侧是山海经世界的热带雨林,藤蔓会发光,溪水能治病;另一侧是地球的亚马逊雨林边缘,隐约能看到异常事务局搭建的临时监测站,陈默正带着技术员调试设备。
凌霜在帐篷外削箭杆,她的动作很稳,刀刃划过木材的声音和雨林的鸟鸣混在一起,格外安心。凌雪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里浮现出模糊的光影——那是巴蛇洞内部的景象: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盘在洞顶,蛇鳞像黑曜石一样反光,腹下有个半透明的茧,正随着蛇的呼吸微微起伏。
“那就是界域茧,”凌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里面的使者在睡觉,巴蛇是他的守卫,不是敌人。”
阿蛮抱着个陶罐从雨林里跑出来,罐子里飘出浓郁的香味:“快来看!我找到‘祝余草’了,和地球的土豆一起炖,闻着就香!” 她蹲在篝火边搅动陶罐,祝余草的光让她的脸忽明忽暗,“我爷爷说,上古使者最爱吃这个,说不定巴蛇闻到香味,会对我们友好点。”
贺景靠在一棵树上翻古书,书页上记载着巴蛇的习性:“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性护短,却通人性,辨善恶。” 他抬头看向陈默的监测站,那里的灯光在雨林里像颗孤星,突然觉得这样的等待也不错——有明确的目标,有身边的人,有烟火气,不像最初那样,总是在逃亡中茫然。
第二天清晨,贺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阿蛮和小雅正蹲在溪边,对着水里的“何罗鱼”(《山海经》中一首十身的怪鱼)发愁——阿蛮想抓一条研究,说它的鳞片能做防水甲,小雅却急得快哭了,说何罗鱼在跟她“说”自己的孩子被困在下游的渔网里(那是星尘留下的捕捉装置)。
“别吵了。”贺景走过去,看着水里惊慌的何罗鱼,突然想起镜影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他对阿蛮说:“鳞片可以等它们自愿蜕落,强抢只会让它们记仇。” 又对小雅说:“我们去救小鱼,你能告诉它们别害怕吗?”
解救何罗鱼幼崽的过程成了场意外的“合作赛”:凌霜用冰箭冻住渔网的机关,贺景潜入水中解开网结,阿蛮负责用祝余草安抚受惊的大鱼,小雅则在岸边哼起鲛人教的歌谣——那是能让水系生物平静的调子。当最后一条小鱼回到母亲身边时,最大的何罗鱼突然吐出一颗珍珠,落在贺景手心,珍珠里映出巴蛇洞的另一条密道。
“它在谢你。”小雅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傍晚,陈默拖着伤腿过来蹭饭,带来了个好消息:他黑进星尘的后勤系统,发现他们的先遣队在巴蛇洞外触发了“幻阵”(山海经世界的古老防御术),现在被困在里面,至少两天内过不来。
“正好,”凌霜递给他一碗炖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她的目光落在贺景手心的珍珠上,突然说:“凌雪昨晚梦见界域茧里的使者在说‘钥匙是信任’,说不定这颗珍珠就是打开密道的关键。”
夜深人静时,贺景坐在篝火边翻古书,第二人格突然开口,语气难得平和:“你好像变了。”
“嗯?”贺景没抬头。
“以前你总想着‘怎么活下去’,现在想的是‘怎么带他们一起活下去’。”第二人格的声音带着点嘲讽,却没了之前的戾气,“苏晚的实验没完全失败,至少把你养成了个‘像样的容器’,装得下责任,也装得下这些人。”
贺景合上古书,看向帐篷里熟睡的众人:阿蛮抱着图鉴,嘴角还沾着炖菜的汤汁;小雅蜷缩在凌雪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鲛人泪的玻璃罐;凌霜靠在帐篷杆上,长弓就放在手边,即使睡着也保持着警惕。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缓冲”不是逃避,而是让这些瞬间成为支撑彼此的力量。就像巴蛇守护界域茧一样,他们也在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跨越两界的羁绊。
这时,凌雪突然从帐篷里出来,脸色有点白:“我又梦见了……界域茧里的使者醒了,他说星尘的先遣队里,有个‘披着人皮的异兽’,是母巢派来的‘先锋’。”
贺景的心沉了一下。母巢的触手,己经伸到这里了。
但他没有立刻叫醒大家,只是将珍珠握紧,看着篝火的余烬渐渐变成温暖的橙色。明天,他们会带着这条密道的线索和何罗鱼的善意,走进巴蛇洞。无论里面有什么,是上古使者的遗骸,还是母巢的先锋,他们都不会像最初那样,独自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