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特意选了城东的仁和医院。
这家三甲医院位置偏远，和市中心医疗圈几乎没什么交集。她特意提前两周预约，挂号时连医保卡都不敢刷，自费付了全款，生怕留下任何可能被追踪到的记录。
"乳腺超声复查，对吗？"护士翻着病历，"李医生做完检查后，会请专家过来会诊。"
阮晴点点头，喉咙发紧，攥紧了手里的检查单。
检查室的空调开得很低。她躺在检查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涂在皮肤上，超声探头缓缓移动。李医生盯着屏幕，眉头渐渐皱起。
"阮小姐，您之前在其他医院的检查报告带了吗？"
阮晴心跳漏了一拍："没...没带。"她撒谎了。包里其实装着厚厚的病历。
"结节形态有些变化，我请我们特聘专家来看看。"李医生摘下眼镜擦了擦，"您先别紧张，可能只是角度问题。"
她刚整理好衣服，就听见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节奏莫名熟悉——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经过精确计算。
"教授，这位患者结节边界不太清晰..."
门把手转动的瞬间，阮晴突然有种莫名的预感。她猛地抬头——
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熟悉的小麦色手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戴着那枚让她误会的素圈戒指。
巫宇晨站在门口，胸牌上"特聘专家"西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万宝龙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黑色墨水在地砖上溅开一朵诡异的花。
"阮...阮小姐？"李医生困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游移。
巫宇晨弯腰捡起钢笔，白大褂领口露出一截银色项链——阮晴呼吸一滞，那是他们高中毕业旅行时在古镇买的廉价饰品，她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再抬头时己经恢复了专业表情："把超声图像调出来我看下。"
他的声音很稳，只有阮晴看见他捡钢笔时手指在微微发抖。
检查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鸣。巫宇晨盯着屏幕，侧脸在显示屏的冷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需要再做一次钼靶。"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就去。"
李医生有些惊讶："可是..."
"现在。"
巫宇晨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划开纱布般不容置疑。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阮晴抱着一次性检查服，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你怎么会..."
"每月第三周的周三。"他没回头，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仁和医院特诊日。"
原来不是跟踪她。阮晴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怎么可能专程追来。
钼靶检查比超声难受得多。当冰冷的夹板压下来时，阮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胸口像被两块铁板狠狠挤压."放松。"巫宇晨突然出现在她身侧，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她颤抖的肩上，"越紧张越疼。"
他的指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温度却透过病号服灼烧着她的皮肤。
"为什么换医院？"他低声问，声音混在机器运转的噪音里，只有她能听见。
阮晴别过脸，金属台面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这边...人少。"
"撒谎。"巫宇晨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检查结束的提示音救了阮晴。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时，巫宇晨去查看影像时，她飞快地整理好衣服，抓起包就想走。
"阮晴。"
他站在阅片灯前，X光片在他手中微微颤动："明天早上九点，带着所有病史资料，来我办公室。"
"我不..."
"不是商量。"他转身，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是医嘱。"
走出医院时，初夏的阳光晒得人发晕。阮晴站在公交站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背包里手机震动起来，戴茹的信息跳出来：
「听说你今天去仁和复查？真巧，巫医生今天在那儿坐诊呢:)」
阮晴猛地抬头，看见医院七楼窗口有个白大褂的身影。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巫宇晨一定在看着她——就像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他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看着她冲进雨里的背影。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中，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陌生号码：
「明天别迟到。记得吃早餐。——W」
柏油路面上，她的影子微微颤抖。这一次，她终于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