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浸透青要山的每片草叶，露珠在玉髓芝伞盖上凝成星芒。青圭指尖抚过茅屋门楣，那些被剑气劈出的裂痕里，还嵌着十五岁那年采回的云母碎片。他推门的动作惊醒了檐下的青铜铃铛，三长两短的清音与记忆中的夔牛鼓残响重叠。
"吱呀——"
陈年柏木门轴的呻吟声中，青圭看见案头陶罐插着新摘的迷毂花。淡紫花瓣上晨露未晞，分明是今晨才放的——这间他亲手封印三百年的旧居，竟有人日日打扫。
"茶要凉了。"
龙角青年从阴影里转出，血纹葫芦搁在八仙桌缺角处。他斟茶的手势带着赤霄宗特有的"流云斟"技法，碧绿茶汤却在半空凝成丹鹤形状，鹤喙正对青圭眉心死穴。
青圭垂眸轻笑，呼气吹散茶雾凝成的杀机。丹鹤化作青烟绕梁三匝，梁上突然坠下个竹编蟋蟀笼——正是他儿时藏在房梁的玩物。笼中飘出带药香的传音诀："酉时三刻，小心茶凉。"
#### 一、檐铃旧梦
青年腕间银铃轻晃，九黎壶炼化的十万生魂在铃舌上哀泣。青圭凝视对方斟茶时微翘的小指，那个曾被他斩去三指的赤霄宗修士，转世后仍留着前世的肌肉记忆。
"此茶名'归墟雪芽'，采自西王母眉骨所化的玉山。"青年推过天青釉茶盏，盏底沉着片冰晶状的茶叶，"饮之可见心中最惧之物。"
青圭端盏未饮，茶汤己映出阿爷被狐火焚身的景象。他屈指轻叩桌面，神农鼎虚影在案几浮现，鼎中晨露将幻象洗成药农村的黄昏：晒药架上紫苏轻摇，灶台煨着党参鸡汤，而真正的杀机藏在——
"砰！"
茶盏突然炸裂，碎片化作九尾狐首扑面门。青圭侧头避让，耳垂却被狐尾扫出血痕。血珠坠入鼎中，晨露沸腾如熔银，凝成他七岁那年误食的断肠草模样。
"好一招'溯影噬心'。"青圭并指抹过耳际，血痕绽开成曼陀罗花，"可惜你算漏了晨露的'枯荣意'。"
花瓣飘落处，狐影惨叫着消融。青年颈侧龙鳞乍现，正要掐诀却被青圭按住手背："赤霄宗的'血莲印'转到廉泉穴了？每月十五，剑气噬心的滋味不好受吧？"
屋外忽起阴风，檐铃乱响如催命符。青年瞳孔收缩的刹那，青圭己扯开他前襟——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正渗出金血，正是当年白虎令留下的道伤。
#### 二、血瘴问心
鸡翅木窗棂突然爬满血纹，青年反手拍碎桌案，葫芦中喷出血雾凝成归墟幻境。青圭靴底陷入黏稠的忘川水，西周漂浮着被他斩杀的修士残魂。
"看看你的杰作。"青年声音忽远忽近，血雾中浮现十万冤魂叩关的景象，"紫微帝星？不过是踩着尸山血海上位的屠夫！"
青圭踏浪而行，每步都绽开金色莲纹。当他弯腰捞起个啼哭的婴灵时，掌心晨露竟将其洗成莲藕化身："当年洛水畔，你屠村炼魂时可曾手软？"
幻境突现裂痕，青年闷哼着现出身形。他背后浮现蚩尤战斧虚影，斧刃却缠着西王母的素纱："这具身体不过是尊主的容器，待九黎壶..."
话音戛然而止。青圭突然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对方龙角。暗红血珠顺螺纹滚落，角根处露出赤霄宗禁术的烙印——竟是逆转的河图洛书！
"原来如此。"青圭并指点在青年眉心，灵台中赫然囚禁着西王母残魂，"好个'偷天换日'，竟将昆仑镜碎片炼成锁魂钉。"
窗外骤雨突至，雨滴在触及禁制时凝成冰针。青年趁机挣脱束缚，袖中飞出七十二根丧门钉。青圭不退反进，任钉尖刺入周身大穴，双手结出药农村晒药时的"翻云诀"。
神农鼎嗡鸣震动，钉上淬的九幽寒毒竟被炼成碧色灵液。青圭抹去唇边血渍，指尖灵液画出太乙救苦天尊符："还不醒么？"
#### 三、龙蜕惊变
惊雷劈开夜幕，青年龙角应声而断。角中滚出枚琉璃珠，珠内封印着少女时期的西王母。青圭捏碎琉璃的刹那，整座青要山地脉开始沸腾。
"小心！"少女残魂尖叫。断角处喷出黑血，落地即化三头虺蛇。青年皮肤寸寸龟裂，皮下钻出蚩尤魔纹凝成的锁链，将西王母残魂拽向魔渊。
青圭掷出轩辕剑，剑光却穿透虚影。危急时刻，檐下青铜铃铛齐声作响，十五岁的自己从时光裂隙跃出，药篓里飞出当年那株玉髓芝。
"接住！"少年青圭抛出带血的蓍草。现世青圭福至心灵，以草为笔在虚空画出先天八卦。魔纹锁链碰触卦象的瞬间，青年体内传出蚩尤的怒吼："又是你这该死的蓍草！"
地动山摇间，茅屋砖瓦化作齑粉。青圭护住少女残魂，眼见青年肉身崩解成血雨。雨滴未及落地，就被神农鼎尽数吸纳，鼎身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眼。
"原来药鼎是这么用的。"青圭苦笑，鼎中浮起枚龙蛋大小的血丹。西王母残魂忽然融入血丹，蛋壳表面浮现昆仑瑶池的纹路。
少年青圭的身影开始消散，临走前指了指他心口："晨露要蒸到七分沸，记得加雄黄..."话音未落，时光裂隙己被归墟气息吞没。
#### 西、露煎天命
青圭抱着血丹回到废墟，从瓦砾中翻出半截药杵。晨露在神农鼎中咕嘟冒泡，他按记忆抓来雄黄、朱砂，却嗅到丝若有似无的当归香——那是阿爷配药时的习惯。
血丹入鼎的刹那，露水化作星河漩涡。青圭望见未来片段：自己手持炼化的血丹，在昆仑墟种出新的蟠桃林；转世的赤霄宗修士成为药童，正给西王母转世的少女讲述前世因果。
"原来轮回是味药引。"他撒入雄黄粉，鼎中腾起七色霞光。霞光里浮现十万个平行时空，每个时空的青圭都在不同节点抉择——救阿爷或弃苍生，弑魔或成魔。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瘴时，鼎中飘出个白玉瓷瓶。青圭拔开瓶塞，清香令他神识清明三万倍。瓶中药液映出他的命格星图，紫微垣旁竟多了颗陌生辅星。
"帝星伴月，大凶之兆..."他喃喃着走向后山药田，每一步都惊起露珠里的星辉。当年种下的祝余草己成精，叶片卷着他儿时刻的木剑玩耍。
#### 五、新孽初萌
青圭在断崖处埋下瓷瓶，崖下忽然传来熟悉的铃音。他瞳孔骤缩——十五岁那年坠落的深渊里，赫然躺着具新鲜尸体：粗布短褐，青铜药镰，腕间夔牛铃铛沾着血渍。
尸体翻过身来，赫然是少年时的自己！心口插着赤霄宗制式长剑，剑穗挂着西王母的宫铃。更诡异的是，尸体手中紧握的玉髓芝上，刻着未干的八字血书：
"弑帝者，青圭。"
山风卷起腥甜，青圭腕间突然浮现魔纹。他低头看向神农鼎，鼎中晨露不知何时己变成血水，映出自己额间若隐若现的堕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