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身影在通往墨谷的崎岖山道上疾驰,如同一缕融入夜色的青烟。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阁主鸣夜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怀中那块冰冷的金属残片,是他唯一的希望。
墨家机关谷,位于黑石城以西百里外的荒莽群山深处。传说此地曾是上古墨家一支脉的据点,后来因战乱或内部变故废弃,机关密布,凶险异常,久而久之成了人迹罕至的绝地,也成了怪人墨枢的天然屏障。
黎明时分,洛尘终于抵达谷口。眼前景象令人心悸:两座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巨岩相对而立,形成一道狭窄的天然门户,其上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斑驳的苔藓。谷内雾气弥漫,即便在清晨也显得阴森幽暗,隐约可见倒塌的巨大石梁、断裂的青铜齿轮半埋土中,以及一些造型奇诡、布满锈迹的金属残骸散落西处,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毁灭。
空气异常安静,连鸟兽的鸣叫都绝迹了,只有风吹过残骸孔洞发出的呜咽声,如同亡魂的低语。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淡淡油脂的奇异气味弥漫开来。
洛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灼,朗声朝谷内喊道:“黑石城洛尘,有要事求见墨枢前辈!事关上古机关遗秘,恳请前辈赐见!”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层层叠叠,却无人回应。
洛尘等待片刻,不见动静,心知墨枢性情古怪,绝不会轻易见人。他咬了咬牙,从怀中珍重地取出那油布包裹的金属残片,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再次开口:“晚辈带来一物,乃古遗迹所得,其上纹路玄奥,晚辈愚钝,参悟多年未解其秘,料想此物或与墨家渊源甚深,特来请前辈品鉴!”
这一次,他特意将一丝微弱的浩然正气注入残片。顿时,残片上那些古老玄奥的纹路仿佛被激活了一丝,流淌出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淡金色光芒,一股苍茫、厚重、仿佛承载着岁月长河的气息弥漫开来。
嗡——
谷内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震动声。
紧接着,洛尘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瞬间弹出数根布满倒刺的青铜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向他的双脚!同时,两侧岩壁上,几处不起眼的孔洞中射出数十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覆盖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陷阱发动!
洛尘瞳孔骤缩,心中却无半分慌乱,反而闪过一丝亮光——有反应就好!他早有防备,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在间不容发之际诡异地向后飘退半步,同时左手屈指连弹,数枚边缘锋利的铜钱精准地撞在几枚毒针的侧面,使其轨迹偏移。右手则闪电般收回残片。
噗噗噗!毒针大部分射空,钉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发出轻微的腐蚀声。锁链也擦着他的衣角扫过,无功而返。
然而,陷阱并未停止!
他立足未稳,头顶风声骤起!一块布满尖刺的巨大青铜闸板轰然砸落!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退路,数道闪烁着电弧的金属栅栏从地下猛然升起,瞬间封死!
前后夹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精妙的连环杀局!”洛尘心中暗赞,却也涌起一股寒意。这墨枢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出手便是绝杀。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精纯的浩然正气瞬间爆发,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微弱的白芒之中。他脚踏玄奥步法,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贴着砸落的青铜闸板边缘滑过,尖锐的倒刺划破了他的衣袖,带起几缕布条。
就在他滑过闸板,身形暴露在电弧栅栏前的刹那,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谷内迷雾深处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身材矮小枯瘦,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短褂,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上布满皱纹和污渍,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死死盯着洛尘手中那块再次被托起的金属残片!对近在咫尺的洛尘本人,却仿佛视而不见。
正是墨枢!
“拿来!”墨枢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枯瘦的手掌首接抓向残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根本无视洛尘的存在和他周围的危险机关。
洛尘心中一凛,这墨枢果然不通人情世故,眼中只有机关器物!他不敢怠慢,也深知此刻是唯一的机会,身体不退反进,手腕巧妙一翻,避开墨枢抓取的同时,将残片递到对方眼前更近处,急促道:“前辈请看此物!我同伴身中奇毒,性命垂危,急需前辈炼制的法器救命!晚辈愿以此物为酬!”
墨枢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目光完全被残片上流淌的淡金色纹路吸引,那狂热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残片边缘,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天工引灵纹?不对……是‘虚空叠构’的雏形?……奇哉!妙哉!竟有如此构想!残了……太残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洛尘后面关于救人的话充耳不闻。
洛尘的心沉了下去。他再次提高声音,带着恳求:“前辈!人命关天!此物可赠予前辈研究,只求前辈能……”
“聒噪!”墨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极度不耐和暴躁,如同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童。“滚开!别打扰我!”他一把夺过洛尘手中的残片,如同护食的野兽,转身就要往谷内深处走,对洛尘和幽冥阁的生死危机漠不关心。
“前辈!”洛尘大急,上前一步欲拦。
墨枢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他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铜环骤然亮起,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洛尘早有戒备,身形急闪,白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击中身后一块巨石,坚硬的岩石瞬间被切割出一道光滑的深痕,边缘还有融化的痕迹!
“再跟来,死!”墨枢冰冷的声音传来,身影己隐入浓雾之中,只留下原地焦灼欲焚的洛尘和山谷中重新陷入死寂的冰冷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