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背靠着一块突出的钟乳石，手中的步枪己经发烫。日军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溶洞中胡乱扫射。他数了数剩下的子弹——五发，外加腰间别着的最后一颗手榴弹。
"分头搜索！"佐藤沙哑的嗓音在岩壁间回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宇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在冰冷的岩壁上留下一道湿痕。三个日军士兵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清晰可辨。
当第一个日军转过拐角时，林宇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穿过对方的咽喉，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下了。另外两个日军立刻趴下，子弹打在林宇藏身的钟乳石上，溅起一片石屑。
"在那边！"更多的脚步声朝这边涌来。
林宇知道自己的位置己经暴露。他猛地拉响手榴弹，算准时间抛向通道拐角。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洞顶簌簌落下碎石，惨叫声此起彼伏。借着这短暂的混乱，他猫腰冲向暗河入口。
子弹追着他的脚步，一发擦过他的左臂，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暗河入口就在眼前，那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湍急的水声从里面传来。
"别让他跑了！"佐藤的怒吼声从后方传来。
林宇纵身跃入裂缝，冰冷的地下河水立刻将他吞没。水流裹挟着他撞向岩壁，他拼命护住头部，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所剩无几。在黑暗的水流中，他只能凭本能朝前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光。林宇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光源游去，终于破水而出。他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半淹没的溶洞中。月光从顶部的裂缝洒下来，照亮了湿滑的岩壁。
"队长！"熟悉的声音让林宇浑身一震。小李和另外两名战士从阴影中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上岸。
"其他人呢？"林宇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都安全了，"小李递过水壶，"周队长带着群众己经转移到鹰嘴崖，王队长也带着伤员过去了。"
林宇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河水。战士们担忧地看着他，但他只是摆摆手："不碍事。日军很快会发现这条水路，我们得马上离开。"
西人沿着地下河支流艰难前行。林宇的左臂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每走一步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但他咬紧牙关，始终走在队伍最前面带路。
当他们终于钻出山洞时，东方己经泛白。晨雾笼罩着山谷，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是周毅安排的哨兵发出的安全信号。
鹰嘴崖比矿洞更隐蔽，入口藏在瀑布后面，只有一条陡峭的小路可以上去。当林宇一行人到达时，周毅第一个冲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周毅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宇勉强笑了笑："阎王爷嫌我太麻烦，不肯收。"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当林宇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草铺上。阳光从茅草屋顶的缝隙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试着动了动，左臂己经被包扎好，虽然还疼，但比之前好多了。
"醒了？"老李端着一碗药走过来，"你失血过多，加上河水感染，烧了两天两夜。"
林宇接过药碗，苦得皱起眉头："群众都安顿好了？"
"周队长安排得很妥当，"老李压低声音，"不过粮食不多了，最多还能撑五天。"
正说着，周毅掀开草帘走了进来。他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
"佐藤那个王八蛋在悬赏你的人头，"周毅一屁股坐在草铺边上，"五百大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宇嗤笑一声："这么便宜？"他挣扎着坐起来，"现在什么情况？"
周毅的表情变得严肃："日军封锁了方圆五十里的所有道路，挨家挨户搜查。不过好消息是，上级派来的联络员昨天到了，带来了新的指示。"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林宇接过来，就着阳光仔细阅读。纸条上的字迹很潦草，但内容很明确：游击队要化整为零，分散到周边六个县开展活动，等待下一步指示。
"分散行动..."林宇沉思着，"确实，现在集中目标太大。"
"联络员还带来一个消息，"周毅补充道，"军区准备在三个月内发动一次大规模反扫荡，需要我们配合牵制日军兵力。"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王强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队长！张明...张明他醒了！"
医疗队的草棚里，十六岁的小战士张明虚弱地躺在草铺上。看到林宇进来，他试图起身，被老李按住了。
"队...长..."张明的气色比上次见面时好多了，虽然还是很苍白，"我听说了...矿洞的事..."
林宇在他身边蹲下："别说话，好好养伤。"
"我想...归队..."张明倔强地说。
林宇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战士，突然想起自己十六岁时参加革命的情景。他轻轻拍了拍张明的肩膀："等你养好伤，有的是仗要打。"
走出医疗队，林宇召集所有干部开会。鹰嘴崖中央的空地上，二十多名骨干围坐成一圈。林宇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周毅、王强、老李、侦察排长老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坚定。
"同志们，"林宇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根据上级指示，我们要分散行动。周毅带一队去临县，王强负责东边三个村，我带剩下的人留在这一带活动。"
他顿了顿："这次反扫荡关系重大，我们要让日军顾此失彼，为军区主力争取时间。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不要硬拼。"
夜幕降临时，分散的队伍陆续出发。林宇站在崖边，看着一个个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周毅是最后一个走的，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保重。"周毅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你也是。"林宇点点头。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林宇独自坐在崖边，望着远处日军哨卡的火光。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他知道，更艰苦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但看着满天繁星，他心中却异常平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李端着热汤走过来："队长，喝点热的吧。"
林宇接过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突然想起牺牲的老队长曾经说过的话：革命就像这碗热汤，再苦再难，只要还有人愿意喝下去，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明天开始，"林宇轻声说，"我们下山，给老乡们讲讲怎么对付鬼子的'三光政策'。"
小李眼睛一亮："队长有办法了？"
林宇喝干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角："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小鬼子想困死我们，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向茅草屋。远处的山峦像沉睡的巨兽，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