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在小李的搀扶下回到茅屋,伤口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茅屋里点着松明,昏黄的光线下,老李正在整理所剩无几的药品。
"队长,得给你换药了。"老李招呼他坐下,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伤口己经化脓,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林宇咬着木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老李用烧红的匕首刮去腐肉时,他浑身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小李在旁边看得眼眶发红,递上沾湿的布巾让他擦汗。
"消炎药都用完了,"老李忧心忡忡地包扎着伤口,"明天我下山找老乡讨些草药。"
林宇摇摇头:"太危险。日军肯定在村里安插了眼线。"他转向小李,"去把地图拿来。"
三人围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地图上标注着周边七个村落的位置。林宇的手指停在最偏远的马家沟:"这里的老马头懂医术,他儿子去年死在鬼子手里。"
老李眼睛一亮:"对,他肯定愿意帮忙!"
"但不能首接去。"林宇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条迂回的路线,"明天先到野狼坡,那里有个废弃的炭窑可以过夜。后天绕道从后山进村。"
夜深人静时,林宇被伤口的灼痛惊醒。月光透过茅草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轻轻起身,不想惊动熟睡的小李,却还是听见少年警觉的询问:"队长?要喝水吗?"
"没事,你睡吧。"林宇走到门外,山间的夜风带着露水的湿气。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忽远忽近。这是侦察排长老赵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林宇立刻警觉起来,悄悄摸向腰间的手枪。树丛里传来窸窣声,一个黑影敏捷地跃上崖边平台。
"是我。"老赵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山下有动静,鬼子在挨家搜查。"
林宇心头一紧:"多少人?"
"二十来个,带着狼狗。"老赵抹了把脸上的汗,"己经搜到张家洼了,明天肯定往山上来。"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林宇快速盘算着:伤员需要转移,粮食药品要分散藏好,还得给老乡们报信。
"叫醒所有人。"他果断下令,"老赵去通知医疗队转移伤员,小李负责销毁文件,老李准备干粮。"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医疗队的草棚里,张明挣扎着要起身:"我能走!"却在下床时摔倒在地。林宇一把扶住他:"别逞强!"转头对老李说:"用担架抬着他走。"
凌晨时分,游击队悄然撤离鹰嘴崖。林宇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半个月的营地。灶膛里的余烬还在微微发红,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们沿着猎人小道向深山转移。张明躺在担架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愧疚:"队长,我拖累大家了..."
"闭嘴养神。"林宇打断他,却悄悄帮他把滑落的毯子掖好。前方的老赵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警戒的手势。
山脚下,几束手电光像毒蛇的信子般游动。狼狗的吠叫声隐约可闻。林宇示意队伍隐蔽,自己摸到崖边观察。月光下,日军士兵的钢盔反射着冷光,距离他们不到五百米。
"改变路线。"林宇低声命令,"往断魂涧方向走。"
这条路极其危险,狭窄的山路一侧是万丈悬崖。担架无法通过,林宇二话不说背起张明。少年的身体轻得可怕,骨头硌得他生疼。
"队长...放我下来..."张明气若游丝。
"再说话就把你扔下去。"林宇恶狠狠地威胁,却把人往上托了托。他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每走一步都像有烙铁在灼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到达断魂涧的吊桥。这座用藤条和木板搭成的桥在风中摇晃,发出不详的吱呀声。
"一个一个过。"林宇把张明交给老李,"我断后。"
当最后一名队员安全过桥后,林宇才踏上吊桥。走到中间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索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快跑!"对岸的老赵大喊。
林宇加快脚步,子弹追着他的脚步在桥面上打出一串弹孔。就在他即将到达对岸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踉跄着扑向崖壁,被老赵和小李合力拽了上来。
"炸桥!"林宇忍痛下令。
轰隆一声巨响,吊桥坠入深涧。对岸的日军气得哇哇大叫,但湍急的涧水阻断了追击。
简单包扎后,队伍继续前进。林宇拄着树枝当拐杖,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太阳升起时,他们到达了预定的汇合点——一个隐蔽的山洞。
老李检查林宇的伤势时倒吸一口凉气:"子弹还在里面,必须取出来。"
没有麻醉,林宇咬着一块木头,冷汗浸透了衣衫。当老李用匕首挖出弹头时,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队长!"小李带着哭腔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林宇虚弱地笑笑:"哭什么...又死不了..."他强撑着布置警戒,"轮流休息...天黑后...去黑松林..."
话没说完,他就昏了过去。恍惚中,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乡的麦田。金黄的麦浪在风中起伏,母亲站在田埂上向他招手...
再次醒来己是黄昏。洞外传来淅沥的雨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小李正用钢盔接雨水,见他醒了,欣喜地凑过来:"队长,喝点水。"
冰凉的雨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林宇试着活动伤腿,钻心的疼痛让他皱起眉头。老李忧心忡忡地说:"伤口感染了,必须尽快搞到药。"
"按原计划...去黑松林..."林宇喘息着,"那里有...我们的联络点..."
夜幕降临后,他们冒雨出发。林宇被两个人架着走,冰凉的雨水让他的体温降得更低。张明坚持自己拄拐走路,却几次摔倒在泥泞中。
黑松林的守林人老吴是地下党员。看到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他二话不说把他们迎进小屋。热腾腾的姜汤下肚,林宇终于停止发抖。
"鬼子在悬赏抓你们。"老吴边给林宇换药边说,"各村都贴了告示,说提供线索的赏十块大洋。"
林宇冷笑:"我的人头就值十块?"
"老百姓不傻。"老吴包扎的动作很熟练,"张家洼的老王假装举报,把鬼子引到野狼沟去了。"
这个好消息让士气为之一振。更令人惊喜的是,老吴的地窖里藏着消炎药。服下药片后,林宇的烧渐渐退了。
第二天雨停了,阳光透过松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宇召集队员开会:"老吴说东边的游击队还在活动,我们得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
"我去!"小李自告奋勇,"我跑得快!"
林宇摇头:"太危险。"他看向老赵,"你经验丰富,带上小周一起去。记住,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回。"
两人出发后,林宇强撑着检查武器。子弹所剩无几,手榴弹只剩两颗。他仔细擦拭着每颗子弹,就像对待珍宝。
傍晚时分,老赵带回了好消息:东边游击队不仅还在活动,还缴获了一批日军物资。
"周队长说,明晚在磨盘岭交接物资。"老赵难掩兴奋,"有药品,还有子弹!"
希望像野火般在每个人眼中燃烧。林宇却保持着冷静:"可能是陷阱。老赵,你再去一趟,让他们换个地方——改在鹰愁涧。"
第二天夜里,当月光被云层遮蔽时,两支游击队在山涧会合。周毅从树丛里钻出来,一把抱住林宇:"你小子命真硬!"
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伤痛。周毅的队伍带来了急需的物资:两箱子弹、二十颗手榴弹,还有珍贵的盘尼西林。
"这是从鬼子运输队抢的。"周毅得意地说,"还弄死了个中队长。"
交换完情报后,两支队伍又各自隐入夜色。临别前,周毅塞给林宇一个小布包:"缴获的止痛药,省着点用。"
带着物资回到营地,战士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张明的伤好转不少,甚至能帮着磨刀了。林宇的腿伤也在老吴的照料下逐渐愈合。
一个月后,当林宇能正常行走时,他决定主动出击。根据老乡提供的情报,他们成功伏击了日军的运输队,缴获了大量粮食和武器。
战斗结束后,林宇站在山岗上眺望远方。夕阳把群山染成血色,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他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想起还在受苦的百姓,想起即将到来的大反攻。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小李的问话拉回他的思绪。
林宇紧了紧腰带:"继续骚扰鬼子,等军区信号。"他看向远方,"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但天——总会亮的。"
山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年轻的面庞上刻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在他身后,战士们默默整理着武器,每个人的眼中都跳动着不灭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