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晨阳的思维逐渐沉淀,之前的惊惶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
“之前吓懵了,都没仔细搜过这屋子。现在得好好检查一下,别漏了什么关键东西。”
他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目光首先投向那个几乎要被书籍撑爆的巨大书架。
踱步过去,他粗略扫视着书脊上的文字。虽然符号陌生,但结构竟与英语惊人地相似。
“维多利亚语…居然这么像英语?还好老子六级过了!”
李晨阳心底掠过一丝庆幸,
“看来好好学习真能救命,异世界语言包自动适配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费力地从挤得密不透风的书籍中,用手指抠出一本厚重的硬皮书。
“《神秘学发展史》…”
他念着书名,随手翻了翻泛黄的书页,里面是些晦涩的符号和模糊的插图,
“啧,神神叨叨的。”
他塞了回去,又抽出一本。
《蒸汽与创造教教义》。
“居然是个教会的名字?蒸汽…创造?”
这名字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读了起来:
“五十年前,伟大的维多利亚点亮了第一台内燃机的火焰,自此,蒸汽的伟力便流淌于军事、科技、教育、医疗的每一道血脉。三十年前,第二代蒸汽机的轰鸣,更是助我们碾碎了宿敌高卢的野心!神圣的蒸汽之神,乃维多利亚的天佑!吾等子民永恒的护盾!”
读到此处,一股荒诞感首冲脑门,李晨阳差点笑出声。
“这也行?”
他摇摇头,把书塞回那堵知识的“墙”里。
就在这时,里屋的光线骤然暗沉下来。
李晨阳探头望向窗外——那颗吞噬光明的黑色月亮正缓缓沉入地平线,而取代它升上天空的,
竟是一轮散发着幽暗紫光的“太阳”!那光芒冰冷、诡异,将天空染成一片不祥的紫晕。
“这鬼地方…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太阳比月亮还暗?”
他喃喃自语,被这颠覆常识的景象攫住了心神。
一缕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头顶。
李晨阳下意识抬头——天花板上那三节拼接的金属管道,
此刻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同时喷涌出浓郁的白茫茫水汽,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脑中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嵌合。
“哦…这就是‘电灯’?靠蒸汽驱动的灯?”
李晨阳恍然大悟,带着一丝新奇和无奈,
“刚才那书没瞎吹,蒸汽还真是…无所不能。”
“叮铃铃——!!”
一阵急促得近乎刺耳的门铃声猛地炸响,打断了李晨阳的思绪。
“来了!来了!”他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应道,拔腿就穿过里屋朝外间的门口跑去。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停在厚重的木门前,屏息凝神,正猜测着门外是谁——
一个苍老而充满忧虑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警官,里面这位租客…整整三天没见他出门了!我…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怕不是出事了啊…”
紧接着,一个明显带着紧张、甚至有点慌乱的年轻男声响起:
“三、三天?!老天…可别是死了吧!我这刚穿上警服头一天出勤啊,怎么就摊上人命案子了…”
李晨阳不再犹豫,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笔挺蓝色制服、头戴警帽的年轻警察。
但让李晨阳瞳孔一缩的是——对方脸上严严实实地覆盖着一个金属质地的面罩,遮住了口鼻的位置。
随着那警察急促的呼吸,面罩上方两个精巧的金属栓孔,正有节奏地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白色的蒸汽,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警察身后,站着一位满脸担忧、正絮絮叨叨的老妇人。
房门的突然打开显然吓了他们一大跳,两人都猛地后退了半步,老妇人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妇人丽莎看到亚瑟好端端地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个简单的符号
“伟大蒸汽之神保佑!您没事就好,真是吓坏我了!”
“我没事,丽莎太太,谢谢您担心。”
丽莎太太是楼下的租客,心地善良却无儿无女,一首把独居的亚瑟当作子侄般关照。
亚瑟也时常帮她搬搬重物、打扫屋子。
最近三天,丽莎既没见亚瑟出门,也没见他事务所开张,心里实在不安,这才报了警。
此刻见人没事,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拉着亚瑟就在门口絮叨起家常。
就在亚瑟与丽莎说话时,旁边那个戴着奇特金属面罩的年轻警察,仔细打量着亚瑟的脸,忽然像是认出了什么,身体明显一僵,语气变得紧张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激动:
“您…您莫非就是…亚瑟·黑鸦先生?”
李晨阳控制着亚瑟的身体,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年轻警察的紧张瞬间被兴奋取代,
话语像打开了闸门:
“真的是您!天哪!警队教材里的传奇!我还在学院时就听过您的事迹,‘纽特郡的警界王牌’、‘那些年黑鸦破获的十大奇案”
“没想到我第一天执勤就见到真人了!”他喋喋不休地表达着崇拜。”
趁着警察说话的间隙,亚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个不断喷吐细小蒸汽的面罩上,好奇地问
“警官,您戴的这个是…?”
“这个?”警察下意识摸了摸面罩边缘,金属栓孔随着他的动作又“嗤”地喷出一小股白汽,
“这是警队配发的蒸汽过滤罩,专门对付最近越来越严重的雾霾的,保护呼吸安全。”
这时,“嘀嘀——噗嗤…”一阵混合着电流杂音和蒸汽泄压声的尖锐鸣响从警察腰间的金属装置里传出。
警察立刻按住装置侧面的一个旋钮,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指令声,似乎是附近发生了案件需要他立刻赶去。
“黑鸦先生,丽莎太太,我得走了!我叫泰瑞斯!”
年轻的警察匆匆报上名字,又敬畏地看了亚瑟一眼,才转身快步跑开,蒸汽面罩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嗤嗤”作响。
警察走后,丽莎太太脸上浮现出几分扭捏和歉意。
她搓着粗糙的双手,声音低了些:
“亚瑟…那个…这个月的房租…我知道不该催你,但我这老腰的旧伤又犯了,看病抓药…开销实在…”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亚瑟理解地点点头
“丽莎太太,能宽限几天吗?我…我很快就能拿到一笔报酬,到时一定给您补上。”他语气诚恳。
“哎,好,好孩子,不急这几天,你没事就好…”
丽莎太太松了口气,拍拍亚瑟的手臂,这才转身颤巍巍地下了楼。
送走丽莎,李晨阳转身回到屋内。
他的目光扫过事务所外间那张略显凌乱的办公桌时,被桌角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住了
一封被随意放置的信封。信封的材质普通,但封口处却烫印着一个奇特的、微微泛着金光的符号。
他拿起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质地粗糙的信纸。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
亚瑟·黑鸦先生亲启:
愿蒸汽之神的智慧指引您。鄙人是圣玛丽安教堂的神父。
教堂墓园近日被一种从未见过的、生长极快的诡异藤蔓侵扰,其特性…难以言喻。
恳请先生前来调查处理。愿奉上一银币作为酬谢。
此外,关于您己故搭档麦克先生…鄙人或许知晓一些您未曾听闻的、与其…不幸结局相关的细节。此事或可面谈。
盼复。
神父埃德温敬上
“一银币…麦克死亡的真相?”
李晨阳的心猛地一跳。钱,他现在迫切需要钱付房租。
而麦克…这个深深刻在亚瑟记忆里的名字,其死亡的阴影和谜团,正是他必须面对的过去。
无论是为了解燃眉之急,还是为了探寻这具身体背负的秘密,这趟教堂之行,他都非去不可了。
他将信纸折好塞回口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是时候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