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楚狂歌蹲在后巷青石板上,指尖沾了点凝结的霜花。
三具尸体就躺在他脚边——三个太玄宗外门弟子,喉管被淬了毒的细针穿透,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抬头望向墙根阴影里裹着红纱的身影,聂倾城正用丝帕擦拭指尖的银梭,发间垂落的珊瑚坠子在雾里晃出红影:"他们在商量今夜摸火工堂,给林啸天立衣冠冢。"
"立冢?"楚狂歌低笑一声,蹲下身扯下其中一人腰间的太玄宗腰牌,"怕不是想借阴魂引旧部,再推个傀儡上位?"他指腹着腰牌上的竹纹,金红瞳孔在雾中亮得刺人,"倾国的蚀骨散用得妙,连灵力波动都没漏。"
墙后突然传来窸窣响动,聂倾国从拐角闪出来,发间插着的玉簪缀着活的金蚕,正顺着她手腕往聂倾城袖口里钻:"姐姐藏私!我新炼的'千虫鸣'还没用呢!"她踮脚戳了戳楚狂歌的肩,"不过哥哥早料到他们会来?昨晚在屋顶看山影时就在笑。"
楚狂歌捏了捏她鼻尖,把腰牌收进怀里:"火试场的铜炉该热了。"他望向火工堂方向,晨钟刚好撞响第三下,"去告诉老鬼,我要再开火试——让火工和外门弟子同台。"
聂倾城的银梭突然顿在半空,珊瑚坠子晃得急了些:"你要引蛇出洞?"
"总得给他们个当众丢脸的机会。"楚狂歌拍了拍裤腿站起身,霜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秦阳那残魂藏在火试场的老鼎里三年了,没躯体早该散了。"他歪头笑,"可有人偏要给他找具新壳。"
聂倾国的金蚕突然炸成一团金粉,她皱着鼻子揪住楚狂歌的袖口:"我闻见腐尸味了!就在火试场!"
午前的火试场挤满了人。
玄铁坊的火工们围在擂台边,外门弟子站在高处,三三两两低声议论。
楚狂歌站在擂台中央,脚下摆着三枚青铜炉——正是他要求的"三转寒焰炉",需同时掌控冰、雷、火三种属性的火焰。
"楚火工好大的口气!"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个穿粗麻短打的青年,右耳缺了半块,"火试场三年没考这等难炉,你当自己是火尊转世?"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火折子,"我李三来会会你!"
楚狂歌盯着他缺了半块的耳朵,眼底金红微闪——这是林啸天最器重的亲卫,半年前被他吞噬时,右耳就是被林啸天的玄铁剑削掉的。
他勾了勾嘴角:"李兄弟别急,先让我看看你控火的本事。"
李三的脸瞬间涨红,抄起台上的冰焰石就往炉里扔。
冰蓝色火焰腾起的刹那,楚狂歌的金红瞳孔骤然收缩——那火焰里混着缕极淡的灰雾,像腐木里爬出来的虫。
"秦阳!"他在心里低喝一声,掌心的火灵根突然灼痛。
三年前他吞噬秦阳时,这残魂竟把一缕念识藏进了火试场的老鼎,此刻正顺着李三的灵力往炉里钻。
李三的动作突然僵住,他的眼睛慢慢翻白,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楚狂歌,你以为吞噬了我的修为就能踩在我头上?"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今日我便用你的火试,烧穿你的脸!"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
外门弟子们哄笑起来,火工们则攥紧了拳头——他们都听出这是秦阳的声音。
聂倾城站在擂台边,指尖悄悄掐了个傀儡诀;聂倾国舔了舔唇,袖中爬出的金蚕正往李三脚边爬。
楚狂歌却笑了,他解开外袍甩在旁边,露出精壮的胸膛,火灵根在皮肤下泛着金红纹路:"好个借尸还魂。"他抬手召出火龙,"但你忘了,这火试场的火,姓楚。"
正午的阳光正好。
楚狂歌的火龙裹着冰焰石腾起时,整个火试场的温度骤升。
他左手结雷印,指尖窜出紫电没入冰焰;右手捏火诀,金红火焰裹着雷蛇钻进炉底。
三转寒焰炉的青铜壁上,冰、雷、火三种纹路同时亮起,像三条活过来的龙在炉身上游走。
李三的炉里却乱了套。
他强行融合的冰焰被残魂搅得翻涌,雷火刚加进去就炸成火星,溅得他脸上都是灼痕。
他嘶吼着又扔了块火晶进去,青铜炉突然发出"咔嚓"脆响——炉壁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黑褐色的毒烟从裂缝里涌出来。
"轰!"
炉体在众人惊呼声中爆裂,李三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半边脸被毒烟熏得溃烂。
楚狂歌的炉却稳稳立着,青铜壁上的纹路流转如活物,掀开炉盖时,三团不同颜色的火焰竟在炉心凝成颗晶亮的火珠。
"三转寒焰炉,成。"楚狂歌的声音压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弯腰拾起火珠,"各位觉得,这炉可还配得上火工堂?"
外门弟子们噤了声。
火工们却哄然叫好,几个从前总爱欺负楚狂歌的杂役挤到最前面,涨红着脸喊:"楚大哥厉害!"
聂倾国蹦跳着跑上擂台,往楚狂歌颈间挂了串用毒囊编的项链:"哥哥最棒!"她歪头看了眼墙角的李三,"不过那家伙的毒烟好臭,我要拿他的骨头炼蛊!"
聂倾城走上前,用红纱帕擦了擦楚狂歌掌心的汗:"残魂还在。"她的指尖在楚狂歌手背上轻轻一按,"在他后颈的骨缝里。"
楚狂歌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我知道。"他望向李三的方向,金红瞳孔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所以我请他去火炉底室,聊聊火控秘诀。"
午后的火炉底室闷热如蒸笼。
李三被捆在青铜柱上,后颈的骨缝里爬出缕灰雾,渐渐凝形——正是秦阳的残魂,穿着太玄宗外门弟子的青衫,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楚狂歌,你以为封印得了我?等我吞了这具躯体......"
"吞?"楚狂歌靠在炉边,手里转着从李三身上摸来的火折子,"你连自己的躯体都守不住,还想吞别人的?"他突然甩开火折子,金红火焰"轰"地窜起来,把秦阳的残魂裹在中间,"知道我为什么选火炉底室吗?"
秦阳的残魂在火里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你疯了!这火会烧穿炉壁!"
"我不是疯子。"楚狂歌一步步逼近,火灵根的纹路爬上他的脸颊,"我是你们没看懂的未来。"他抬手结了个封灵阵,火焰瞬间变成半透明的赤金,"老鬼说这炉子撑了三百年,我倒要看看,它能不能撑住我烧个残魂。"
秦阳的尖叫渐渐弱了,灰雾被赤金火焰一点点吞噬。
楚狂歌望着那团逐渐消散的雾气,摸出怀里的地图,指尖抚过"赤炎熔核"——这把火烧得比他预想的更旺,连残魂都能彻底焚毁,那熔核里的机缘......
"年轻人。"
沙哑的声音从炉后传来。
楚狂歌转头,看见火炉老鬼佝偻着背,手里攥着枚赤金令牌,烧火棍敲在青石板上"咚咚"响:"烧完残魂,该收收火了。"他把令牌扔过来,"这是赤炎令,进玄铁秘境的钥匙。"
楚狂歌接住令牌,触感滚烫如刚出炉的铁:"前辈......"
"别谢我。"老鬼转身往炉后走,背影像座老山,"当年那小子也拿过这令,结果把熔核烧塌了半座山。"他的声音低了些,"你比他聪明,别学他。"
黄昏的火工堂门口,楚狂歌望着老鬼的背影消失在炉烟里。
聂倾城和聂倾国站在他身边,聂倾国正把李三的断指往蛊盒里塞,聂倾城则用红纱裹住他的手:"明天去后山?"
楚狂歌把赤炎令收进怀里,金红瞳孔在暮色里亮得像两颗小太阳:"去。"他摸了摸聂倾国的发顶,又吻了吻聂倾城的耳垂,"熔核的火,该去试试了。"
山风卷着炉烟掠过他的衣角,远处的山影在暮色中变得模糊,像头正睁开眼睛的巨兽。
次日清晨,玄铁坊后山的雾比往日更浓。
楚狂歌背着个装了火具的包袱,聂倾城提着傀儡箱,聂倾国的蛊盒里传来细碎的虫鸣。
他们站在山脚下,望着被雾遮住的山路,谁都没注意到,老鬼的烧火棍尖上,有缕极淡的赤金火焰,正随着山风飘向熔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