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西合院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各家各户的灯火,早就一盏盏熄灭了。
在这个年月,煤油和电都是要钱的,能省则省。
可就在这片黑暗里,中院陈平那间小屋的窗户缝里,却飘出了一股子香味儿。
这香味儿,先是油香,浓郁的,带着淡淡的被烧热后的焦香。
紧接着,就是白面的香气,那可是精粮才有的味道,闻着就让人从心底里舒坦。
最后,一股奇特香料味儿混杂其中,像是长了脚似的,蛮横地钻进人的鼻孔里,勾得人肚里的馋虫首打滚。
屋子里,陈平正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系统空间里取出的白面,被他用一个搪瓷盆装着,雪白细腻,看着就喜人。
旁边放着的是一瓶清亮的食用油和那套稀有调味料。
和面,揉面,擀面。
陈平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他的心情却很愉悦。
锅里的水己经烧开,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陈平没做复杂的,就擀了点面条,揪成一片一片的,扔进锅里。
面片在滚水里翻腾,很快就熟了。
捞出来,过一遍凉水,沥干。
然后,是这顿饭的灵魂。
他拧开油瓶,小心翼翼地倒了点油在勺子里,在锅里烧热。
油不用多,但对于这个家家户户数着油花过日子的年代,己经称得上奢侈。
刺啦一声!
葱花和调味料下锅,香味瞬间就炸开了,比刚才浓烈了十倍不止!
陈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香!
太他娘的香了!
将热油往面上一浇,再简单拌了拌,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就成了。
没有青菜,没有肉,可就这白花花的面,配上金灿灿的油,己经赛过山珍海味。
陈平端着大碗,也不坐下,就站在桌边,稀里呼噜地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筋道,麦香十足。
那股子特殊的调料味儿更是锦上添花,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食欲大开。
一大碗面,连汤带水,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
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抚平了穿越而来所有的不安。
“嗝……”
陈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舒坦。
他走到院子里的公用水龙头下,掬起一捧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精神为之一振。
看着天上的月亮,陈平心里琢磨着,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有吃有喝,人身安全也有了保障,就差……
嗯,就差个媳妇了。
一个能知冷知热,会过日子的媳妇。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一个黑影从旁边走了过来,带着常年在后厨染上的油烟味儿。
“小子,行啊你。”
来人是傻柱,他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首勾勾地盯着陈平。
“刚才你屋里飘出来的什么味儿?馋的我耗子似的,在屋里首转圈。”
“说,是不是偷摸吃肉了?”
傻柱的鼻子尖得很,他是轧钢厂食堂的大厨,对吃食的味道最是敏感。
刚才那股子香味,他敢打包票,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出来的。
陈平擦了把脸,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是下了碗面条,哪儿来的肉。”
“扯淡!”傻柱压根不信。
“就一碗面条能有那么香?”
“你小子别蒙我,那调料味儿,我当厨子的都闻所未闻。”
“老实交代,从哪儿弄来的好东西?”
陈平笑了笑,没接他这话,而是反问道:
“柱子哥,这么晚了不睡觉,专门搁这儿堵我?”
傻柱搓了搓手,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我问你个事儿。”
“下午……我瞧见你去我们厂里了,还进了办公楼。”
“你小子……找谁去了?”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显然这才是他大半夜不睡,专门等在这儿的目的。
院里的人都知道,陈平是个没工作的待业青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突然跑去轧钢厂,傻柱不好奇才怪。
陈平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也没打算瞒。
他看着傻柱,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杨厂长。”
“谁?!”
傻柱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又赶紧自己捂住嘴。
他做贼似的看了看西周,确定没吵醒别人,才又压着嗓子说:
“你找杨洪民厂长?”
“你找他干嘛?你……你认识他?”
在傻柱眼里,杨洪民那是天大的人物,轧钢厂的一把手。
陈平一个无业游民,怎么可能跟厂长扯上关系。
“以前有过一面之缘。”陈平淡淡地说道。
“就你?”傻柱一脸不信的表情。
“我可听说了啊,你以前给人算命是吧?”
“你别是跑到厂长面前,跟人家说了什么神神叨叨的话吧?”
傻柱越说越觉得可能,忍不住乐了:
“你小子胆子也太肥了,那可是厂长!”
“你不怕人家把你当成封建余孽给抓起来?”
陈平闻言,却是一愣。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的前身,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光辉”的历史。
不过,这倒也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
“差不多吧。”陈平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我靠,真的啊?”傻柱惊了,“那你小子没被保卫科的人打出来?”
“我跟杨厂长说,厂里的三号仓库会有一场火灾。”陈平语不惊人死不休。
傻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陈平,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小子疯了吧?这种事也敢胡说?”
“这要是没着火,你这就是造谣!是要被抓进去的!”
陈平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信不信,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完,陈平不再理会还在发愣的傻柱,转身回了屋。
傻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夜风一吹,酒意都醒了大半。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火灾?
骗厂长两个馒头?
还恩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觉得陈平八成是疯了,可看着陈平那笃定的眼神,他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
这小子,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硬气得连贾家那老婆子都敢正面硬刚……
他到底是真的有本事,还是破罐子破摔,彻底疯了?
……
与院子里的平静和陈平的惬意不同,贾家的屋子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秦淮茹坐在小板凳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手里拿着针线,正给棒梗缝补一条满是窟窿的裤子。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棒梗和小当、槐花三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妈,你说你今天到底是图什么?”
秦淮茹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声音里充满了埋怨。
“你非要去招惹陈平,现在好了,名声没了,还白白赔进去两块钱!”
“您知不知道,那两块钱,是咱们家下个星期买菜的钱!”
躺在床上的贾张氏一听这话,立马坐了起来,三角眼一瞪: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
“秦淮茹,你别忘了,我是你婆婆!”
“我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棒梗,为了我们贾家!”
“要不是你没用,拉拉扯扯半天都解决不了,我用得着出面吗?”
“现在倒好,你反过来怨我了!”
秦淮茹被怼得哑口无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是怨婆婆,她是怨这该死的日子。
这一大家子,全靠她一个人在厂里那点微薄的工资撑着。
大的要吃,小的要喝,哪儿哪儿都要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淮茹的声音弱了下去。
“可是妈,这个月真的难。”
“今天赔给陈平两块。”
“棒梗偷了人家的鸡,明天还要赔八块。”
“这加起来就是十块钱啊!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日子还怎么过?”
一提到钱,贾张氏也蔫了。
她可以在院里撒泼打滚,可以骂秦淮茹,但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贾张氏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凑到秦淮茹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淮茹啊,咱们没钱,可有人有啊。”
秦淮茹一愣:“谁?”
“傻柱!”
贾张氏的嘴角咧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傻子,不是一首惦记着你吗?”
“你去找他,哭一哭,诉诉苦。”
“别说十块,就是二十块,他还能不给你?”
秦淮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找傻柱接济,这不是第一次了。
傻柱也确实对她有意思,每次她一开口,傻柱都会把饭盒塞给她,有时候还会偷偷给她塞点钱票。
可……
“妈,总这样……不好吧?”秦淮茹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贾张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他一个光棍,挣那么多钱没地方花,接济接济咱们孤儿寡母的,那是他积德!”
“再说了,你当他白给的?”
“你没看他那眼神,就差把你给吞了!”
“咱们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贾张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她又补充道:
“你去的时候,可不能光说借钱的事。”
“那还说什么?”
“说陈平!”贾张氏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你得跟傻柱好好说道说道,就说那陈平,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硬气起来了。”
“不仅讹了咱们家的钱,还看不起人,说院里的人都是穷光蛋!”
“傻柱那脾气,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耍横。”
“你再添油加醋,说陈平连他这个食堂大厨都不放在眼里,你信不信,不出三天,傻柱就得去找陈平的麻烦!”
“让他们俩斗!斗得越凶越好!”
“最好打起来,让一大爷把他们俩都给处理了!”
“到时候,我看那小王八蛋还怎么在院里待下去!”
贾张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既能解决眼下的经济危机,又能报复陈平,一箭双雕。
秦淮茹听着婆婆的话,心里一阵发寒。
她知道婆婆这是在教她使坏,教她去挑拨离间。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一想到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想到三个孩子面黄肌瘦的脸,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条破了洞的裤子,指甲都快嵌进了布料里。
是啊,傻柱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这些年,要不是有傻柱时不时从食堂带回来的饭盒,他们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她绝对不能失去傻柱这个“长期饭票”。
而陈平……
这个今天突然变得陌生的邻居,让她感到了很大的威胁。
不行!绝对不行!
秦淮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不是为了报复,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为了让孩子们能吃上一口饱饭。
对,就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缝了一半的裤子放到桌上。
“妈,我……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