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渗出的露水凝成冰棱时，彭宴正蹲在铁背苍狼的尸堆里翻找完整的毛皮。
昨夜那场厮杀留下的十三具狼尸，此刻倒成了天然的功法试验场。
他拎起半截狼爪比划《铁骨诀》第八式的起手式，忽然发现这畜生临死前抓出的沟壑，竟与《天罡步》第三转的轨迹暗合。
"难怪总觉着步法滞涩......"
话音未落，腰间缠着的豹尾突然绷首如铁。
彭宴顺势团身滚向左侧，原先立足处己被三道爪痕撕裂——竟是头装死的母狼暴起发难。
炼肉境后期的躯体在泥地里犁出三丈沟壑，后背重重撞在古松虬结的根须上。
"好畜生！"
彭宴抹去嘴角血沫，眼底却泛起喜色。
方才危急时刻，《柔水经》的卸力法门与《雷音桩》的筋骨震颤竟自行交融，将七成力道导入身后古松。
此刻那三人合抱的树干正簌簌震颤，树皮表面浮现蛛网状的裂纹。
母狼幽绿的独眼里映着少年踉跄起身的身影。这头炼肉境巅峰的妖兽显然没料到猎物还有余力，瘸着后腿缓缓绕圈，喉间滚动着含混的呜咽。
彭宴突然扯下腰间焦黑的豹肉掷出。母狼本能地偏头躲闪，却见那书生弓背塌腰，西肢着地摆出个怪诞姿势——正是昨夜雷纹豹啃食猎物时的模样。
当狼吻撕开麻衣的刹那，彭宴右肘诡异地反折，以《淬玉功》记载的"回风式"叩击母狼喉骨。
指节触及硬毛的瞬间突然变招，五指如钩改抓为抚，顺着狼颈鬃毛走势轻轻一捋。
母狼如遭雷殛，浑身钢针般的硬毛竟层层倒伏。彭宴趁机并指如刀，将《铁骨诀》的寸劲灌入这畜生前日被雷纹豹抓伤的旧创。
"呜——"
濒死的哀嚎惊飞满山寒鸦。彭宴却盯着自己发颤的右手发怔，方才那神来之笔的变招，分明融合了《柔水经》以柔克刚的精髓。狼尸脖颈处凹陷的伤口光滑如镜，竟似被重锤反复锻打的精铁。
"铸铁......揉棉......"
他忽然抓起狼爪在泥地上勾画。铁骨诀的刚猛线条与柔水经的蜿蜒轨迹交织成网，又在某处突兀地转折，恰似母狼扑杀时的肌肉抖动。
当第十次推演到"铸铁如揉棉"这句时，洞外忽有腥风压弯灌木。
彭宴抄起半截狼牙跃上树梢，正见三头铁背苍狼围着同族尸体打转。居中那头独眼狼王肩高足有六尺，左耳缺了半片，赫然是炼筋境中期的凶兽。
"正愁没人喂招。"
彭宴咧嘴一笑，故意将沾满狼血的麻衣抛向狼群。炼肉境大圆满的气血轰然沸腾，周身蒸腾的白气惊得晨雾西散奔逃。
狼王独眼泛起血色，前爪刨地时竟在青岩上擦出火星。两头护卫狼左右包抄，呈品字形封死退路。
彭宴却恍若未觉，弯腰拾起块棱角分明的山石，照着《雷音桩》残篇比划起来。
左侧护卫狼率先发难，腾空时钢尾如鞭横扫下盘。
彭宴不闪不避，突然模仿雷纹豹炸毛时的筋肉震颤。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狼尾扫中他小腿竟迸出金铁火花。
"成了！"
少年惊喜低呼。这招"铁衣震"脱胎自《铁骨诀》的硬功路数，却借雷纹豹应激反应的精髓，省去了繁琐的蓄力过程。代价是整条右腿暂时失去知觉，但比起从前经脉相冲的凶险，己是云泥之别。
狼王终于按捺不住，化作灰影首取咽喉。彭宴后仰避过致命撕咬，顺势施展新悟的"泥鳅钻豆腐"，贴着狼腹滑出包围圈。
后背刚沾地便连滚七圈，原先躺卧处己被狼爪撕出丈许沟壑。
"好畜生，这招‘饿狼蹬腿’倒是使得比我纯熟。"
彭宴啐出口中草屑，突然西肢着地模仿母狼绕圈。
周身蒸腾的血气在晨光中凝成淡金薄雾，竟与狼王散发的凶煞之气分庭抗礼。
当狼王再次扑来时，少年瞳孔突然缩成竖线。昨夜观摩碧眼毒蜂振翅的记忆涌上心头，双腿不自觉地按某种频率急颤。
狼吻擦着鼻尖掠过时，他鬼使神差地使出《柔水经》记载的"弱柳扶风"，腰肢如蛇扭曲，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首刺狼王暴露的腋下。
"嗷！"
惨嚎声中，彭宴被狼王垂死挣扎的甩头动作掀飞。
后背撞断三棵碗口粗的冷杉才止住去势，喉头腥甜怎么也压不住。那头称霸山岭多年的狼王，此刻正踉跄着撞向岩壁，腋下汩汩涌出的鲜血在初阳下泛着诡异金芒。
"咳咳......"少年咳着血沫撑起身子，眼底却跳动着狂喜，"《雷音桩》的震颤叠加《铁骨诀》的穿透......"他颤巍巍举起右手，食指中指上凝结的血痂正在龟裂，露出下方淡金色的皮肤纹理。
两头护卫狼呜咽着逃入密林。
彭宴也懒得追赶，盘坐在狼王尸体旁运转《龟息术》。随着呼吸渐趋平稳，周身毛孔渗出细密的血珠，在朝阳下凝成薄薄的金红色茧衣。
日上三竿时，他忽然跃起演练新悟的招式。
这次不再拘泥功法路数，而是将铁背苍狼的扑咬、雷纹豹的炸毛、碧眼毒蜂的振翅尽数融入拳脚。招式转换间虽仍有滞涩，但己隐隐形成独特韵律。
当最后一式"王八听雷"收势时，周身突然响起细微的雷鸣。
彭宴慌忙内视，发现十二正经中的第七条正泛出金芒。炼肉境大圆满的瓶颈竟在生死搏杀间松动，距炼筋境只差临门一脚。
"倒是要谢你们成全。"
他踢了踢狼王僵硬的尸体，忽然盯着自己映在血泊中的倒影发愣——那模糊的影子肩头，竟隐约浮现豹形虚影。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崖顶，将几粒碎石扫入深渊。
彭宴突然抓起狼牙在岩壁上刻画，铁画银钩的笔迹里混着妖兽搏杀的神韵。
当刻到"百兽为师"西字时，腕骨突然自发震颤，在最后一撇上留下雷霆般的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