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槐树的年轮浸着血渍,彭宴屈指弹飞黏在睫毛上的冰渣。
经脉里十七道内息仍在彼此撕扯,却不再像先前那般横冲首撞,反而如同群狼环伺时互相牵制的步伐。
"《龟息术》第八转该走足太阳膀胱经,怎么和《雷音桩》的气脉重叠了......"
他捡起根枯枝在地上勾画,忽然发现毒蜂振翅的轨迹与《天罡步》的七星方位竟有七分相似。
昨夜观摩狼群围猎时,那些畜生转换阵型的节奏,倒像是活过来的《柔水经》招式图。
远处传来铁背苍狼濒死的呜咽。
少年耳朵微动,突然将枯枝掷向三丈外的灌木丛。枝头沾着的狼王血珠在半空划出弧线,惊起七只碧眼毒蜂。
"着!"
彭宴并指如剑凌空虚点,指尖依次摆出《分水剑诀》的挑帘式、《铁骨诀》的叩门手。
十七种功法在经脉中交替流转,竟将七滴血珠震成雾状。毒蜂们被血腥气吸引,振翅频率突然加快三倍。
少年瞳孔骤缩。那些薄翼震颤的韵律,分明暗合《雷音桩》第三重的"叠浪劲"!他顾不得调息,双掌模仿蜂翼交错拍击,丹田处刚平息的内息顿时掀起惊涛。
噗——
掌风扫过溪畔青石,竟在上面留下深浅不一的蜂窝状孔洞。
彭宴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忽然放声大笑:"原来百兽千虫的杀招,本就是天地写的功法总纲!"
他猛地撕下残破的麻衣,就着狼血在背面勾画。
昨夜偷学的甩头卸力法画作圆圈,今晨毒蜂的振翅记为波浪,午时苍狼的扑击勾成三角。
十七种功法招式被拆解成最简单的符号,渐渐在布料上交织成星图模样。
日头西斜时,少年忽然将血衣抛向半空。暮风穿过那些符号的间隙,竟发出类似功法运转时的嗡鸣。他闭目聆听片刻,突然并指刺向溪边歪脖子树。
指尖触及树皮的刹那,《铁骨诀》的刚猛劲力骤然转成《柔水经》的缠丝劲。
树皮先是浮现蛛网状裂纹,继而如浸水的棉絮般层层剥落。彭宴感受着经脉里顺畅转换的内息,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这招"刚柔剥茧手",倒是比原先那些死板招式灵动十倍。
夜色降临时,十万大山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
彭宴故意将狼王尸体拖到溪畔,自己则蹲在槐树杈上嚼着蜂巢。当第三批寻仇的狼群包围尸体时,他忽然倒吊着垂下身子。
"试试这个!"
双掌拍击水面激起丈高水幕,《柔水经》的阴柔劲力裹着毒蜂尾针藏在水珠之中。扑在最前的灰狼刚跃起便哀嚎坠地,其余狼群却因水幕遮挡失了方位。
彭宴趁机翻身落地,足尖勾画《天罡步》的方位,身形却模仿毒蜂受惊时的折线飞舞。每当狼爪即将触及后背,他肩胛骨便如蜂翼急振,硬生生横移半尺。
"着!"
旋身甩臂的瞬间,他故意让《雷音桩》与《龟息术》的内息在肘窝相撞。
两道截然相反的劲力迸发,竟将三头苍狼同时掀翻。
少年自己也被反震力推得撞上树干,后脑勺磕出个肿包,眼睛却亮得吓人。
月过中天时,彭宴浑身己添了二十七道伤口。
但令人惊奇的是,那些互相冲突的功法在生死关头竟开始彼此磨合——就像狼群围猎时会自发调整阵型,十七道内息也在经脉中寻到了共存的韵律。
他盘坐在狼尸堆里,将最后半块蜂蜡塞进口中。
甜腻的蜜浆混合血腥味滑入喉咙,丹田处忽然腾起热流。
原本泾渭分明的功法残篇,此刻竟如百川归海,在周身大穴间循环往复。
"原来所谓融合,不是强行捏合......"
少年望着掌心自行流转的气劲喃喃自语。
月光下,那些交错的内息竟在皮肤表面结成蛛网状的金纹,乍看像是铁背苍狼的皮毛纹路,细观又似毒蜂翅膀的脉络。
五更梆子响过三巡,彭宴突然跃至溪心巨石。
他放弃所有成型的招式,纯粹模仿着十日来见过的百兽厮杀——狼扑转为蜂刺,龟缩化作蛇缠,甚至将苍狼摆尾的动作与毒蜂振翅的韵律糅合。
当第十七遍使完"百兽散手"时,东方既白。
少年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哑然失笑:乱发如草莽,布衣似流云,倒是比柳家那些锦衣护卫更像山野凶兽。
他突然并指戳向水面,十七道内息在指尖凝成螺旋。
溪水尚未触及皮肤便自行分开,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溪石。
这不是《分水剑诀》里的招式,倒像是......像是毒蜂用尾针破开露珠的本能。
"该给这野路子取个名头......"彭宴挠着被狼爪撕破的裤腿,忽然瞥见崖壁上风雨剥蚀的纹路。那些天然形成的沟壑纵横交错,倒与他昨夜所创的运功路线颇为相似。
"就叫《百兽凿脉诀》如何?"
他对着空山放声大喊,惊起一群早起的灰雀。雀
群振翅的沙沙声里,少年突然福至心灵,将《雷音桩》的内息顺着雀鸣节奏运转。
噗噗噗!
三丈外岩壁应声落下碎石,每一块都带着蜂巢状的细密孔洞。
彭宴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终于明白这些天为何能屡屡险死还生——十万大山的飞禽走兽,本就是活着的功法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