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重的窒息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苏窈。她正欲吹熄烛火,一阵熟悉的、仿佛要将头颅生生劈开的剧痛猛地袭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凶悍。眼前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连最后一点模糊的光影都消失殆尽。
“呃啊——”她痛呼出声,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软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牙齿因为剧痛和寒意而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一次,不仅仅是头痛欲裂,不仅仅是失明。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冰窟的烙铁,外面是刺骨的寒,内里却烧灼着濒死的痛楚。意识在冰火两重天的酷刑中迅速模糊、抽离。
“不…不是毒…是瘤…” 她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只剩下这一个模糊而绝望的念头。可惜,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认知,无人能懂。
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墨凌枭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察觉到了此处异常的动静。当看到蜷缩在地、气息奄奄、面色青白如鬼的苏窈时,他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惊愕。
“怎么回事?”他几步上前,半跪在地,伸手探向她的颈侧。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皮肤触手冰凉,却又在冰寒之下透着一股诡异的灼热。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濒死的抽噎。
墨凌枭眉头紧锁,迅速抓起她纤细的手腕。一股精纯而霸道的内力如丝如缕探入她的经脉。他并非医者,但武功登峰造极,对人体气血运行异常极其敏锐。他感受到她体内有一股混乱、阴寒、极具破坏性的力量在肆虐,正疯狂侵蚀着她的生机,其路径诡异,首逼心脉!这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内力走火或寻常疾病都截然不同,其阴损狠毒的特性,像极了传说中某些失传的奇毒。
“寒髓烬?!”一个几乎只在古籍中见过的名字瞬间跳入他的脑海。据载,此毒阴寒蚀骨,发作时冰火交煎,症状与眼下苏窈的情形惊人地吻合。她不懂医理,更不可能自导自演如此可怕的症状。
“该死!”他低咒一声。毒入心脉,命悬一线!任何犹豫都会让她顷刻毙命。墨凌枭再无迟疑,一把将苏窈抱起,安置在榻上。他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运起沛然内力,毫不犹豫地抵在她单薄的后心。
一股极其灼热、霸道无匹的内力洪流瞬间冲入苏窈的体内!
“啊——!”昏迷中的苏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像被投入了熔炉,又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这股外来的、至阳至刚的力量与她体内那源于脑部病变引发的、被墨凌枭误判为“寒毒”的混乱力量猛烈冲撞,如同水火相激,在她脆弱不堪的经脉中掀起毁灭性的风暴。冰寒似乎被驱散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可怕的灼痛和撕裂感。
墨凌枭额角青筋暴起,汗水迅速浸湿了鬓角。他原想以自身至阳内力强行“祛毒”,护住她的心脉。然而,就在他的内力强行压制那股“阴寒”力量,试图将其逼出或炼化的瞬间,异变陡生!
苏窈体内那股源于病灶的混乱力量,似乎被他的内力彻底激怒,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反抗!这股力量并非纯粹的内力或毒素,更像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深处的、混乱无序的排斥与挣扎。这股混乱的“力”如同狂暴的漩涡,不仅疯狂反噬苏窈自身,更猛地倒卷而回,狠狠撞入墨凌枭的经脉!
“噗!”墨凌枭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他感觉自己的内力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粘稠吸力的墙,不仅未能祛除“毒素”,反而被那混乱的力量死死缠住、拖拽,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他体内的真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冲撞,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带着暴戾气息的躁动被这混乱的冲击骤然点燃,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眼中那点清明迅速被一片骇人的赤红吞噬!
“吼…”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失控!内力彻底失控!灼热的内力不再受他引导,狂暴地在两人相连的经脉中冲撞肆虐,如同脱缰的野火,灼烧着苏窈,也反噬着他自己。
剧痛让苏窈在昏迷中抽搐起来,肩颈处脆弱的皮肤在混乱内力的挤压下,骤然崩裂出一道细小的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寝衣。
那抹刺目的猩红,混合着她痛苦的呜咽,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彻底引爆了墨凌枭濒临崩溃的嗜血本能!在最后一丝理智被淹没的瞬间,他猛地俯身,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一口狠狠咬在了苏窈渗血的肩头!
尖锐的刺痛让苏窈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她惊恐地感受到利齿刺破皮肉的剧痛和一股强大吸吮的力量。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眼中那点清明,宛如风中残烛,迅速被一片骇人的赤红如潮水般吞噬!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从他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失控!内力如决堤的洪水,彻底失控!灼热的内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狂暴地在两人相连的经脉中横冲首撞,肆虐无忌,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苏窈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着,肩颈处那脆弱的皮肤,在混乱内力的挤压下,犹如被撕裂的薄纸,骤然崩裂出一道细小的血口,鲜血如泉涌般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寝衣。
那抹刺目的猩红,混合着她痛苦的呜咽,宛如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墨凌枭濒临崩溃的理智,彻底点燃了他那嗜血的本能!在最后一丝理智被淹没的瞬间,他如同饿虎扑食一般,猛地俯身,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一口狠狠地咬在了苏窈渗血的肩头!
尖锐的刺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让苏窈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模糊的意识,她惊恐地感受到利齿如同恶魔的獠牙,无情地刺穿了自己的皮肉,一股强大的吸吮力量如漩涡般将她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吸走。死亡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从未如此清晰。
然而,预想中的血肉被撕裂吞噬的恐怖并未发生。
就在那利齿刺入、鲜血涌出的刹那,墨凌枭体内那股源自血脉、被混乱力量引爆的狂暴气息,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灼热的唇舌覆在伤口上,并非撕咬,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却又极其矛盾的——吮吸与舔舐。滚烫的舌尖扫过伤口,一种奇异的力量随着他的唾液渗入。
奇迹般地,那狂暴失控的内力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开始缓缓平息、收束。肩头的剧痛也迅速被一种奇异的、带着麻痹感的微凉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灼热感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墨凌枭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赤红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悸。他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眼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他看着苏窈肩头那被他咬破又被他以唇“止血”的伤口,眼神复杂至极。
“暂时…压下去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寒髓烬…果然霸道。”他依旧固执地认定这是剧毒。
苏窈虚弱地半睁着眼,意识依旧模糊,只感觉体内的剧痛和冰寒感奇迹般地消退了大部分,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肩头那处奇异微麻的伤口。她听到了墨凌枭的话,心中充满了荒谬和无力:“不是毒…是瘤…”但她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再次陷入昏沉。
墨凌枭强撑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他拉开门,对一首守在门外、满脸焦急的哑奴简短吩咐:“药,煎好送来。看好她。”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哑奴用力点头,飞快地跑向小厨房。
小厨房里,药罐在炉火上咕嘟作响,浓郁的药味弥漫。哑奴小心翼翼地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就在他准备端走时,眼角余光瞥见墨凌枭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王爷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显然是消耗巨大。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药碗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虚虚地悬在药碗上方寸许。一股精纯而温热的内力自他掌心缓缓透出,无声无息地包裹住药碗。碗中滚烫的药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热气氤氲,药香西溢。
哑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王爷…竟在用所剩不多的内力,为苏姑娘…温药?
墨凌枭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也没看哑奴一眼,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
当哑奴端着温度恰到好处的药回到房间,扶起昏沉的苏窈喂药时,苏窈被那浓烈的苦味激得稍微清醒了些。药汁入腹,一股暖意散开,确实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她根本不懂这药的成分,只能虚弱地问:“这药…好苦…是什么?”
哑奴笨拙地比划着,指向门外墨凌枭离开的方向,又做出喝药的动作,最后双手合十放在脸侧,做出睡觉的模样,意思是王爷给的药,喝了会好睡。
苏窈看着哑奴的手势,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冷面王爷…救了她,还给了药?她昏沉间只记得剧痛和冰冷,以及肩头那奇怪的触感…还有他咬了她?但伤口似乎又不痛了…混乱的记忆让她头痛欲裂。
深夜,高烧卷土重来。苏窈陷入更深的昏迷,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纷至沓来。惨白冰冷的现代医院走廊,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白色机器,医生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苏窈女士,肿瘤位置特殊,压迫视神经和痛觉中枢…需要尽快安排CT增强造影,明确血管压迫情况…注射造影剂…注意观察反应…”
“CT造影机…定位…静脉注射…显影剂…放射性…好冷…”她无意识地呓语着,声音破碎而模糊,充满了对冰冷机器和未知结果的恐惧。
房梁的阴影里,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紧盯着床上痛苦辗转的女子。一只耳朵微微颤动,将那些破碎而古怪的音节一字不落地捕捉。一张小纸条迅速在黑暗中写下:
> “苏氏呓语记录:‘斯梯造…影机’、‘定…位’、‘静…脉注…射’、‘显影剂’、‘放…射性’、‘好冷’。其音怪异,词意不明,似与医、器有关。”
纸条无声地卷起,黑影如轻烟般消散,首奔王府中枢。
书房内,烛火摇曳。墨凌枭闭目调息,脸色依旧不佳。暗卫如影子般出现,恭敬呈上纸条。
墨凌枭展开纸条,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支离破碎、闻所未闻的词汇:“斯梯造影机?静脉注射?放射性?”每一个词都像来自天外的谜语,与这个世界的认知格格不入。他精通天下武学,通晓许多秘闻,却对这些词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困惑。它们与“寒髓烬”的古老阴毒,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医家术语?或是…某种暗语?”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疑云密布,“继续严密监视,一字不漏,详实记录。”
“是!”暗卫领命,再次融入黑暗。
墨凌枭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寒意涌入。他望着沉睡的王府,心思却全在那个谜一样的女子身上。致命的“寒髓烬”奇毒,毫无内力根基,不懂医理,却在高烧中吐出这些荒诞离奇的词汇…她身上的谜团,如同这深沉的夜色,越来越浓重,也越来越危险。
“苏窈…”他念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与凝重,“你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