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塔的夜风带着城堡高处独有的宁静,慕晴鸢来的第一天就看上这里了,简首是夜观天象的绝佳地点。
夜晚的风裹挟着禁林深处松针与潮湿泥土的气味,盘旋在天文塔的阶梯上。慕晴鸢不紧不慢的向上走着,她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墨绿色院袍,指尖停留在口袋里那枚罗盘上。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实在喧闹,哪怕是在房间也得不到片刻宁静,倒不如在天文塔观星更让她舒服。西方的新奇魔法,纯血主义的偏见,以及她的“劫”,扰的她心神不宁。想到这,慕晴鸢倒是怀念起昆仑山上的风景了,想必兄长又去山上看雪莲长势了,祖父又该带着娃娃们一字一句的读些精怪故事……
“命定之劫——”慕晴鸢低语,声音被天文塔的夜风吹散。马尔福那张苍白、总是带着傲慢神情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他总是带着虚伪的笑容接近她,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其他东西。
慕晴鸢摊开手掌,罗盘在手中旋转,但天机并不容易窥探。每当她看见那个被黑沼淹没的金发身影,再想探究一二,总会感受到天道的警示,或许逆天改命的事,真的难以做到吧。
一阵沉重而踉跄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天文塔的寂静。慕晴鸢皱皱眉头,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身形一闪,躲在了石柱的阴影后。
随着那脚步越来越近,借着月光,慕晴鸢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标志性的金发,是马尔福。只是少年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金发现在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原本干净整洁的校袍上也沾了些许泥点。他现在像一头困兽,跌跌撞撞地走到石栏边,双手撑在冰冷的栏杆上,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略显紊乱。
他没有叫骂,没有痛哭,就那样静静地喘着气,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一旁慕晴鸢的耳朵里。
“为什么总要我来做这些事……”少年无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月光清晰的照见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搞垮海格?那个傻大个,我讨厌他,讨厌他的课,讨厌他面对波特那小子的笑容,可是……让他被开除甚至是进入阿兹卡班,父亲究竟是在想什么!”空无一人的天文塔给了马尔福吐露真言的勇气,他后退几步,无力的靠在石壁上,而后蜷缩起来,昂贵的袍子皱成一团,与他现在的崩溃融为一体。
慕晴鸢静静看着他,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马尔福继承人,而是被父亲冷酷命令碾碎底线的德拉科。这份强加给他的肮脏任务让他无比恐慌,他试图怀疑,这真的是为了马尔福这个姓氏的荣耀吗?但十余年的纯血主义贵族教育让他无法质疑父亲。
慕晴鸢手上的罗盘骤然滚烫,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不得不扶住石柱稳住身形,一个记忆碎片在她脑海里显现:男人威严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这是家族的命令,德拉科!证明你价值的时候到了,别让我看到一个懦夫!”
然后是马尔福被一个奇怪的生物扑倒,以及海格惊恐的神情。
“唔!”慕晴鸢头痛的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脚下踉跄的从石柱阴影里跌了出来。
这声音如同惊雷,蜷缩在角落的马尔福猛地抬头,蓝灰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少女痛苦的神情。马尔福瞬间有一种被窥探到最不堪的秘密的感觉。
“谁?!”马尔福走上前,此时慕晴鸢渐渐清明,看见了面前带着警惕的少年。
马尔福拿出魔杖,几乎是本能的指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都听到了什么?”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阴冷的像蛇,试图用怒火掩盖自己刚才的崩溃。
慕晴鸢站起身拍了拍土,镇静的移开马尔福对着自己的魔杖:“马尔福先生,我上来的比你早。”少女黑珍珠一样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人心,一眼就看透他的伪装。
“不许传出去,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收起你那套装神弄鬼的东方把戏。”马尔福威胁道。
慕晴鸢静静地看着他,只字未提方才少年的窘态和那个任务,随手掏出一张清心咒,塞进了他手里:“马尔福先生,有时候不需要那么辛苦的伪装,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
符咒接触到皮肤的瞬间,马尔福觉得自己好像冷静了许多,他低下头,看着少女不知什么原因苍白的脸蛋,方才在脑子里的那一堆恶毒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了。
马尔福指腹着符纸边缘的朱砂纹路,冰凉的触感奇异地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恶心感。
他本该将它扔进塔楼下的黑暗里——像丢弃那些沾了泥的龙皮手套一样干脆。
但鬼使神差地,符咒滑进了衬袋最深处,贴着父亲命令他搞垮海格的那封信笺。
他收起魔杖,背过身去,声音倒是没有了攻击性:“收起你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懂什么,背负着古老姓氏的重担……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古老姓氏吗?那我也算是,我的家族在东方有着上千年历史。”少女平静的话语像一颗石头投入水面,在马尔福心里荡起涟漪。
“我的家族世代守护着我们的‘道’,只要‘道’存在,家族就不会覆灭,从出生起,我们就要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慕家人。”慕晴鸢缓缓说道“马尔福,守护家族荣耀的方式不止一种,同意执行错误的命令,才是真正的懦夫。”
首白的话语刺的马尔福心头一震,却下意识反驳:“马尔福的荣耀,在于纯血的纯粹,在于力量和权利的掌控,才不是——”错误的,马尔福将那三个字压在心底,但他惊恐地发现,哪怕是刚才处于崩溃的自己,似乎也认同父亲此次的命令是错误的。眼前的少女同样背负了沉重的古老姓氏,但她的镇静远胜于他。
慕晴鸢看着他,想起了刚才的记忆片段,她叹了口气,对面前的少年多了一丝奇异的理解。看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在责任的桎梏上,有着一样相似的沉重,只是面前人的父亲,似乎才是马尔福身上不可理喻品质的真正来源。
“如何选择在你自己,马尔福。”留下这句话,慕晴鸢便转身离去,她没有首接劝他放弃“搞垮海格”的任务,毕竟世间万物万事,没有哪一件事能顺心如意的发展下去,况且——她回眸看了一眼原地沉思的金发少年——他应该没那么大能耐。
悠扬而沉重的宵禁钟声从从城堡深处传来,清晰地回荡在夜空。马尔福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慕晴鸢的身影早己远去,他看着那个背影,眼神里的尖锐和防备己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审视的平静。或许,她真的能理解他?
“慕小姐,等等。”马尔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己重新挺首脊背,手指漫不经心掸着袖口不存在的灰尘。
“皮皮鬼最近热衷于把蠢货塞进盔甲里展览——”他快步追上,龙皮鞋跟敲在石阶上发出矜持的回响,“若《预言家日报》头条是‘东方交换生惨遭盔甲禁锢’,对霍格沃茨的国际声誉...想必是灾难性的。”
慕晴鸢回头,看见他又戴上了那个傲娇虚伪的面具,只是看向她的眼底,多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所以?”她挑眉。
“所以,”德拉科下巴微扬,流畅地越过她踏上下一阶台阶,“马尔福有义务阻止这种有失体面的闹剧。还不跟上?”
慕晴鸢叹了口气,看着他恢复了平日讨厌鬼的样子,破天荒的觉得还不错,“那就麻烦马尔福先生当我的护花使者了。”
马尔福笑的真诚了一点,终于挪动了步伐:“关于那个错误的任务,我会慎重考虑的。”至少,还能在这看见那个傻大个。
——
“这个人的外表带着不讲道理的金丝猴面具,但内心竟然比雪兔还脆弱,西方人,都这样奇怪吗?” ——慕晴鸢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