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心疗养中心的日子,成了我和霍凛之间一道无形的冰墙。
他像个真正的暴君,把自己关在复健室和顶层专属套房里,拒绝见我。
陈伯传达着他的命令:静养,不许打扰。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无奈。
而我,像个被遗忘在华丽囚笼里的囚徒。
每天对着落地窗外的精致园林发呆,食不知味地吃着营养师精心搭配的餐点,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共生计划,实验体001,基因融合,犬科…还有霍凛在复健室那痛苦暴怒的样子。
每次鼓起勇气想去“打扰”,都被陈伯或护士委婉而坚定地挡了回来。
那扇厚重的门,成了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是那个残忍的真相?还是…我本身?
几天下来,我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底挂着浓重的阴影,连护士送来的昂贵补品都喝不下。
这天傍晚,陈伯端着一个精致的紫砂盅走进我的房间,脸上带着比平时更温和的笑意:“林小姐,这是先生吩咐厨房特意为您熬制的安神药膳,用的是上好的血燕和名贵药材,对您恢复精神、安神定惊很有好处。先生…很关心您的身体。”
关心?用这种避而不见的方式关心?我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片苦涩。
目光落在那盅冒着袅袅热气的药膳上,色泽暗红,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燕窝的清甜。
换做以前,看到这价值不菲的东西,我脑子里肯定先蹦出“这得值多少钱”,可现在,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放着吧,谢谢。”我没什么精神地说。
“先生叮嘱,务必请您趁热喝下,效果才好。”陈伯将紫砂盅放在床头柜上,微微躬身,“您慢用。”说完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药膳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子,我却提不起半点食欲。
霍凛…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复健室里折磨自己吗?你的腿…还疼得厉害吗?那个档案…
就在我对着药盅神游天外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半开的门缝里溜了进来。
“喵~”一声软糯的叫声。
是雪球!这只在绑架事件中立了大功的小功臣,也被霍凛一道命令“打包”送来了疗养院,美其名曰陪我解闷。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过来,的鼻尖耸动着,显然是被那盅药膳的香气吸引了。
小家伙轻盈地跳到床头柜上,围着紫砂盅好奇地转了两圈,伸出小爪子试探性地扒拉了一下盅盖。
“雪球,别闹,这个你不能吃。”我叹了口气,伸手想把盅盖盖严实点。霍凛送的东西,万一被猫碰坏了,指不定又有什么说辞。
可雪球的动作更快一步。就在我伸手的瞬间,它的小爪子不知怎么扒拉到了盅盖的边缘,那盖子一歪——
啪嗒!
几滴滚烫的、暗红色的药汁溅了出来,正好落在雪球的小鼻头和嘴边沾湿的绒毛上!
“喵嗷!”雪球被烫得惊叫一声,猛地向后一跳!
“雪球!”我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它有没有烫伤。
然而,雪球的反应却异常奇怪!它没有像往常被烫到那样炸毛跑开,而是站在原地,使劲甩了甩脑袋,伸出小舌头拼命舔舐沾到药汁的鼻头和嘴巴。紧接着,它原本圆溜溜、充满好奇的碧绿色猫眼,竟然开始变得有些涣散,身体也开始轻微地摇晃起来!
“喵…喵呜…”它的叫声变得微弱而迷茫,像是喝醉了一样,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然后“噗通”一声,软软地侧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西肢微微抽搐!
“雪球?!你怎么了?!”我心脏猛地一沉!扑过去将它抱起来。
小家伙在我怀里软绵绵的,呼吸急促,眼神迷离,的小舌头无力地吐出来一点点,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药汁的痕迹,身体间歇性地轻颤。
不对劲!这绝对不是被烫到的反应!这更像是…中毒?!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药膳!是那盅药膳有问题!
我猛地看向床头柜上那盅还在散发着“”香气的暗红色液体,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霍凛…他让人送来的…是毒药?!
不!不可能!他就算恨我…想灭口…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更不会蠢到让陈伯亲自送来!
那就是…有人假借霍凛的名义?!或者…在药膳里动了手脚?!
是谁?霍启明的残党?还是这疗养院里…藏着毒蛇?!
我抱着瑟瑟发抖、明显不正常的雪球,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冻结了!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雪球!坚持住!”我声音发颤,抱着它冲出房间,对着空旷的走廊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救命!医生!!!”
我的尖叫声在奢华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几乎在我喊出声的下一秒,旁边霍凛专属套房那扇厚重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霍凛坐在轮椅上,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刚刚结束复健或者处理完事情,额发还带着湿意,身上只随意披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紧实的胸膛和锁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黑眸此刻却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抱着雪球、一脸惊恐狼狈的我!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飞快地扫过我怀里的雪球,看到它异常的状态时,瞳孔骤然收缩!
“药…药膳…”我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雪球…舔了…它…它快不行了!有毒!那药膳里有毒!”
“毒?”霍凛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股骇人的戾气瞬间从他周身爆发出来!他猛地转头,对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口的陈伯厉喝,声音如同冰锥刺骨:“封锁整个楼层!所有人不许进出!叫医生!立刻!把那个送药膳的,给我带过来!要活的!”
陈伯脸色剧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着耳麦下达指令,语速快而冰冷。
走廊里瞬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安保人员集合的呼喝声。
霍凛操控轮椅快速来到我面前,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怀里痛苦抽搐的雪球,又猛地抬起,落在我惊魂未定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怒,有后怕,有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他伸出手,不是对我,而是探向雪球。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微凉,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雪球颤抖的小身体。
“它…会怎么样?”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雪球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医生马上到。”霍凛的声音依旧低沉紧绷,但他收回手时,指尖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眸,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你…没喝?”
我拼命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没有…是雪球…雪球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疗养中心的医疗团队提着急救箱狂奔而至!
“快!救它!”霍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医生们立刻围了上来,小心地将雪球从我怀里接过,放在急救推车上,迅速进行检查。
“瞳孔反应迟钝!”
“心率异常加快!”
“疑似神经毒素!快!准备解毒剂和洗胃!”
“抽血化验残留物!”
专业的指令迅速下达,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浑身发软,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目光死死盯着被医护人员围住的雪球,心提到了嗓子眼。
霍凛的轮椅就停在我身边。他沉默着,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走廊里只剩下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突然,他抬起手。
不是命令,不是指示。
那只骨节分明、曾操控庞大商业帝国、也曾死死抓住我手腕的手,带着一丝迟疑,最终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落在了我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冰冷的掌心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一丝奇异的温度。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稍微安心的力量,“有我在。”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别怕。
又是这两个字。
在仓库崩塌的尘埃里,他对我说过。
现在,在这弥漫着药味和杀机的冰冷疗养院走廊里,他再次对我说。
可这一次,害怕的不仅仅是我可能面临的死亡。
还有雪球无辜的生命。
以及…这重重迷雾之下,那个关于“我”是谁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可怕真相。
霍凛,你的“有我在”,能抵得过这无孔不入的杀机,和那冰冷实验台上标注的“001”吗?
雪球微弱的呻吟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霍凛放在我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许。
走廊尽头,陈伯带着两个保镖,押着一个穿着厨房制服、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的年轻女人快步走了过来。
下毒者,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