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狼毫笔悬在《平复帖》残卷上方，墨珠倒映着监护仪跳动的绿色波纹。顾宇轩的病房里弥漫着松烟墨与消毒水的混合气息，少年右臂缠着浸血的绷带，左手却在被单上无意识地划着《广陵散》的指法。
"小悦，墨迹渗透到夹层了。"修复室主任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用你母亲绣屏风的鱼胶试试。"林悦这才惊觉自己的眼泪己滴在"彦先赢瘵"西字上，墨色晕开竟与顾宇轩绷带渗血的轨迹惊人相似。
深夜的病房突然响起青花瓷碎裂声。林悦转身时，正撞见母亲握着染血的青瓷盏站在月光里，她颈间的翡翠观音吊坠与陈掌柜的扳指材质如出一辙。"他醒了吗？"林母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寒意。
顾宇轩的睫毛颤动，左手突然抓住林悦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带着久未剃须的胡茬触感："告诉她......"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林悦看见他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正用指甲在床单上划着《幽兰》的泛音节奏——这是他们幼年约定的紧急信号。
"我知道你是谁。"林母突然将青瓷盏扣在床头柜上，"陈掌柜的翡翠扳指里有顾家祠堂的钥匙模。"她从衣襟里掏出半片糖画，正是七年前顾宇轩做坏的"林"字，"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用糖画藏情报。"
林悦的世界在瞬间崩塌。她想起母亲修补的屏风、缝在她棉袄里的密道图，还有顾宇轩病房里消失的账册。当特勤组人员冲进来时，林母己咬破藏在假牙里的氰化钾胶囊，临终前用沾血的手指在玻璃上画了半枚玉璜。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林悦的眼泪砸在母亲的翡翠观音上。当她解下吊坠时，惊觉背面刻着"清角"二字——正是顾宇轩琴轸上的标识。翡翠内侧的微型胶卷显示，林母竟是文物局代号"糖画"的卧底，与顾父当年的"墨痕"代号形成双璧。
暴雨中的故宫神武门，林悦将糖画残片与玉璜拼接。当璜佩相触的刹那，《兰亭集序》摹本突然显现出故宫地下文物库的平面图。顾宇轩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右臂的绷带己被雨水浸透："父亲临终前说，真正的《兰亭》神龙本在你母亲手里。"
林悦猛地转身，看见母亲举着染血的丝绢站在雨中。绣娘的白发被雨水打湿，手中攥着的正是神龙本真迹。"当年你父亲为保护文物假死，我为掩人耳目嫁给顾家。"母亲的声音混着雨声，"现在，该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当林悦将神龙本展开在特勤组的会议室时，乾隆御题的"神龙"二字突然显现出显微缩印的文物走私路线图。顾宇轩的指尖抚过"曲水流觞"的描金纹路，在"之"字收笔处摸到极小的凹痕——正是幼年林悦按在上面的朱砂手印。
"原来命运早有安排。"林悦的眼泪滴在"快然自足"西字上，墨迹突然晕开，露出顾父的临终留言："西郊别院地下三层藏着最后的证据"。顾宇轩的轮椅碾过水痕，在会议室地面画出个残缺的"之"字。
西郊别院的青铜门前，林悦的玉璜与顾宇轩的雁足戒指同时发烫。当璜佩相触的刹那，门内涌出的檀香味里，她看见母亲站在门内，白发被冷光映得发亮。"进来。"林母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你们父亲在这里等你们二十年了。"
门内是座汉代风格的墓室，穹顶绘着二十八星宿。林悦的手电筒光扫过石壁，惊觉所有星图都用朱砂勾勒，与《兰亭集序》神龙本上的显微缩印完全吻合。顾宇轩的轮椅碾过地面的积灰，在"天枢星"位置突然卡住。
"这里。"林母掀开石棺盖，露出里面躺着的青铜匣。匣身刻着《广陵散》的减字谱，当顾宇轩的雁足戒指嵌入琴徽位置时，匣盖自动弹开。里面装着的，竟是林悦幼年打翻的那方染墨宣纸——《兰亭集序》摹本此刻完整无缺。
"这是真正的神龙本。"林母的手指抚过"永和九年"西字，"你父亲用它换了你们的平安。"她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崇山峻岭"的描金纹路上。林悦这才发现母亲颈间挂着的翡翠观音，正是顾父临终前画的半枚玉璜。
顾宇轩突然剧烈抽搐，轮椅翻倒在地。林悦看见他藏在绷带下的右臂，正渗出黑血——这是中毒的迹象。当她撕开纱布时，惊觉伤口处缠着的竟是雷氏琴的断弦。"解毒要找'焦尾琴'余烬。"顾宇轩的声音混着血沫，"你父亲当年用它救过我。"
林母颤抖着从青铜匣取出个锡盒，里面装着焦黑的琴木。当林悦将余烬敷在顾宇轩伤口时，少年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母亲......"话音未落，墓室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星图开始剥落。
林悦的手电筒光扫过坠落的石片，惊觉每片都刻着顾家祠堂的平面图。当最后一块星石落地时，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藏在其后的玻璃棺。棺中躺着的，竟是与顾宇轩容貌相同的少年——只是他胸口插着柄染血的青铜剑。
"这是你孪生哥哥。"林母的声音裹着哭腔，"当年顾家为争夺文物继承权，将他活埋在此。"她忽然掏出把青铜钥匙，"打开他胸口的玉匣，里面装着你父亲的日记。"
林悦颤抖着拧动玉匣机关，泛黄的日记纸在霉味中展开。当她读到"1999年清明，悦悦打翻砚台，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时，眼泪砸在"顾宇轩"的名字上。墨迹突然晕开，显现出显微缩印的DNA报告——林悦与顾父的亲子关系赫然在目。
"原来我才是顾家的女儿。"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宇轩......"
"他是你哥哥用命换来的。"林母突然掏出枪抵住太阳穴，"当年你父亲为保护文物假死，我为掩人耳目嫁给顾家。现在，该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墓室突然涌入特勤组人员，林母的枪响在穹顶回荡。顾宇轩的轮椅碾过满地星石，在玻璃棺前停住。他忽然将染血的雁足戒指按在哥哥胸口，青铜剑的断纹里竟藏着微型胶卷——正是陈掌柜口供里提到的"最后的证据"。
当林悦将胶卷投在墓室石壁时，顾父与陈掌柜交易的画面突然显现。背景里的青铜器上，赫然刻着林母的指纹。"这是栽赃！"林母的声音混着血泡，"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文物局主任！"
暴雨中的法庭上，林悦的证词在国徽下回荡。当她展示《兰亭集序》神龙本时，乾隆御题的"神龙"二字突然显现出主人的翡翠袖扣特写。顾宇轩的轮椅碾过法庭地面，在"公正"二字前停住："雷氏琴腹夹层的账册，记载着他二十年的走私罪行。"
终审判决宣布时，林悦的眼泪滴在"有罪"二字上。她看见顾宇轩坐在旁听席，右臂的绷带己换成刻着减字谱的护腕。当两人在法院门口相遇时，少年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带着松烟墨香的气息混着雨水："我们不是兄妹，DNA报告显示我是你父亲的养子。"
林悦猛地抬头，看见顾宇轩眼中的星河——那是她幼年在糖画摊见过的，永不褪色的星光。少年的手指抚过她发间的檀木簪："当年我在祠堂地牢，就是闻着这股茉莉香撑下来的。"
暴雨渐歇时，林悦看见故宫红墙在暮色中泛着金光。她忽然想起幼年打翻砚台的那个雨天，顾宇轩说的"残缺之美"。此刻两人掌心相扣的玉璜，正映着天际最后一缕霞光——这是历经二十年风雨，终于完整的月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