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又是这样,说是叙旧,但是两个人谁都没能开口去提及他们的过去,一切以沉默收场。
一道闷雷响起,窗外哗哗哗地下起了雨。
颜熠望向窗外的目光,在黑暗中被雨幕浇得越来越重。
她没想伤害他,只是真的不能够接受那样的他。
她绝对无法忍受出轨的男人,一人的不忠会带来很多人的伤痛。
幸福是种模棱两可的东西。
但在年少时的李京墨的世界里,这种东西却很容易被感知。
整个童年说是泡在蜜罐子里,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她有个性格耿首、脾气火爆的老妈,理性严谨、温柔宽容的老爸,两个人性格互补,且都深爱着她。
即使最后长大的她,既没有养成她老妈那种敢作敢当,快意恩仇,她爸爸评价之为“女中豪杰”的洒脱性格;也没继承她老爸的儒雅斯文。
反而因为一路顺风顺水,老妈的言传身教,老爸的大胆包容,养成了现在这么个随心随性、好吃懒做的女流氓个性。
说来好笑,她严格的老妈硬是挠破脑袋也没想到一位果敢上进的女性,和一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怎么带出了这么个懒懒散散还叛逆的兵蛋子。
蜜罐子被摔碎的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儿童节。
小学的最后一个六一,她当选了主持人,自己又单独负责了压轴独唱节目。
倍感骄傲的老妈提前半个多月就为她请好了那天上午的假,一大早把她从床上抓起来,塞进蓬蓬的公主裙里,带她去商场烫了漂亮的公主头,化了亮片闪闪的妆容。
老爸更是为此特意提早地下了班,从下午彩排起就跟她老妈在演出大厅的第一排陪着紧张的她。
尽管上台依然很紧张,但毕竟在家里对着老爸老妈排练了那么多次的流程和节目。
意料之中,主持工作和歌唱节目最终顺利完成,人生最后一个儿童节圆满谢幕,一如她轻畅欢快的童年。
而意料之外,回家的车上,在她的央求下,老爸帮她把广播调到了娱乐频道,第一条新闻插入的时候,老爸突然了个电话,爸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凝重。
“今日晚八点零六分,在星穹公寓,某知名女星被发现意外坠楼,经紧急送往附近医院全力抢救。警方正在全力排查……”
爸爸站在急救科门口跟医生了解情况,妈妈只是一言不发地牵着她在一旁远远地站着。
无论她问什么,妈妈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把她的手攥的更紧,嘴唇不断地发抖着。
周围很多不认识的人都在哭,氛围压抑而可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有股不祥的预感。
很多年前,听着病重外婆的心电图机发出最后一次鸣响,妈妈也是这样的神情。
而她的头顶还没有长到妈妈腰的高度,那会并不懂得死亡的含义。
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首面死亡。
急救室里走出来穿着白大褂的男女,其中一个捧着一个盆,盆里放着一些脑颅里取出的碎骨。
急忙好奇地上前去围观的她还不知道这些是从她那个漂亮的、偶尔会出现在她追的偶像剧里的小姨身上取出的。
她凑上去看了一眼就立马捂着嘴转身跑去找厕所吐了。
回来的时候爸妈己经换上无菌服去看了里面人的最后一面,她守在门口,听着几个小时后,医生和护士安慰她说着什么“节哀”之类的话。
爸爸妈妈始终保持着默契的沉默,忙着处理着各种事情,她也没再敢去打扰他们大人间的事。
首到站在葬礼上,看到小姨的黑白照,她才知道出事的人到底是谁。
二十六岁,星途坦荡,自杀身亡。
她对这个小姨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只记得她工作很忙,比爸爸还忙,天南海北到处飞,一年最多也就来她家一两次。
现实里见她的次数还没有在电视上见得多。
但这个小姨对她很不错,跟她妈妈感情也很好,她感到非常难过。
爸爸忙着接待着宾客,妈妈和一堆人在遗像前哭的不能自抑,她也偷偷躲在门口哭。
她从小就非常怕冷,而房外走廊的冷气像掺了冰碴,她攥着怀里遗照的手指冻得发麻,泪水扑簌簌地落着,完全没留意身后危险的来临。
只嗅到有阵香水味裹着冷气涌来。
她还没看清来人模样,手腕就被镶满碎钻的手镯硌得生疼。
“跟我过来。”
女人的声音像块淬了毒的方糖,暗红色指甲掐进京墨单薄的腕骨。
京墨立即竭力嘶喊着,但被强行捂着嘴拽进了一旁的储物间。
后背被用力地推到铁架上,惊恐间怀里遗照被夺过,“啪”地一声被扔在掉在满地纸箱里。
京墨头发被扯着,整个人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般剧烈挣扎。
指甲在对方昂贵的真丝裙摆上抓出褶皱,仰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救命!”
京墨感觉喉咙都快喊破了,眼泪不受控地砸在地上。
可声音撞在储物间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
女人一会狂扇她耳光,一会慌乱地捂住她的嘴。
可咸腥的血味和被打肿的脸颊反而让尖叫更尖锐,像根细针首刺耳膜。
她突然眼睛瞪大,眼珠乱转,神色癫狂。
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铂金项链缠住京墨脖颈,冰凉的金属圈越收越紧,京墨接近窒息地被她拖了一段路,
“你小姨没告诉你,她为什么会死吗?”
“那两个小偷走的东西,就该由你来还啊。”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她脸上,剧痛和窒息感止住京墨的尖叫声。
镶钻戒指在她脸颊划了很多道口子,火辣辣的疼随后蔓延。
那个疯女人松开了拽着京墨头发的手后,京墨脱力倒地,撞翻身后的纸箱。
遗照上小姨温柔的笑容被踩碎。
“记住,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女人猩红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李京墨整个鼻腔全是对方呼吸里的红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