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像拖牲口一样,粗暴地将林晚拽下天台。粗糙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高空的冷风,却关不住楼道里弥漫的灰尘和陈腐气味。林晚被他推搡着踉跄前行,肩膀和胳膊被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步都牵扯着刚刚经历生死边缘的虚脱感。
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冰冷而清醒。
王老五的贪婪己被彻底点燃,像一头急于找到猎物的饿狼。他一手死死攥着林晚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那把弹簧刀,刀锋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擦过林晚的手臂皮肤,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他嘴里骂骂咧咧,催促着快走,浑浊的三角眼里闪烁着对那“上亿金库”的狂热光芒。
“妈的,磨蹭什么!快点!耽误了老子发财,老子现在就给你放血!”王老五不耐烦地低吼,又用力推了林晚一把。
林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低垂着头,长发遮掩下,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视着昏暗的楼道。这里是老旧的写字楼后梯,平时少有人走,灯光昏暗,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和清洁工具。
机会!
前世被王老五追杀时,她曾慌不择路地逃进过这栋楼,对这里的地形有模糊的记忆。她记得……就在前面拐角,靠近消防通道的地方,好像堆着几个半人高的、装满建筑垃圾的编织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搏命时刻。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压榨出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王哥……我、我腿软……”林晚故意带着哭腔,声音颤抖,身体也配合地晃了晃,脚步更加虚浮,拖慢了速度,“刚才……吓死我了……”
“废物!”王老五啐了一口,更加不耐烦,但也并未起疑。一个刚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女人,吓破胆走不动路也正常。他粗暴地又拽了她一把:“少他妈装死!再慢一步……”
就是现在!
两人正好走到那个堆满垃圾袋的拐角!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绿门就在几步之外!
林晚眼中寒光爆闪!一首被王老五攥着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沉,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和自身的“腿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朝着王老五的方向倒去!
“操!”王老五猝不及防,下意识就想松开手躲开这个“累赘”,但林晚倒下的角度极其刁钻,正好撞向他握刀的右手!
混乱中,林晚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准!狠!目标不是王老五本人,而是他握刀的手腕!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王老五杀猪般的惨叫!
林晚的指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深深地抠进了王老五手腕内侧最薄弱的皮肉里!她甚至能感觉到指甲撕裂皮肤、嵌入肌肉的触感!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指尖!
“啊——!贱人!!!”剧痛让王老五瞬间松开了握着弹簧刀的手!刀子“当啷”一声掉在水泥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完全超出了王老五的预料!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只会求饶的女人,竟敢反抗!还敢伤他!
趁着王老五因剧痛和暴怒而短暂失神的零点几秒,林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不顾左臂被王老五下意识攥得更紧的剧痛(他还没完全松开),被抠伤流血的右手猛地抓起地上一个半满的、沉甸甸的石灰粉袋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老五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白色的粉末如同炸弹般爆开,瞬间糊满了王老五的整张脸,钻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咳咳咳!啊——我的眼睛!!”王老五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彻底松开了攥着林晚的手,双手疯狂地去揉搓被生石灰灼烧刺痛的眼睛!剧痛让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眼泪混合着石灰粉变成粘稠的糊状,更加剧了痛苦。
就是现在!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顾不上看一眼王老五的惨状,也顾不上捡起地上那把弹簧刀——那会成为凶器证据!她像一支离弦的箭,转身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撞开旁边那扇厚重的消防通道绿门!
“哐当——!”
门被撞开,一股更浓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林晚跌跌撞撞地冲下漆黑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的回响。
身后,传来王老五暴怒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林晚——!老子要杀了你!扒了你的皮!!你给老子等着——!!!”
那咆哮声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难以置信的愤怒,穿透厚重的消防门,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着林晚的脚步。
林晚充耳不闻!她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里!活下去!
楼梯又陡又黑,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好几次差点踩空摔下去,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水泥台阶和墙壁上磕碰得生疼,但她感觉不到!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支撑着她早己透支的身体。
逃!逃!逃!
一层!两层!三层!
终于看到了底层的出口!外面是嘈杂的街道!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带着生的希望!
林晚猛地撞开最后一道安全门,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她踉跄着冲进喧闹的街道,混杂在匆忙的人流中。汗水、灰尘、还有王老五溅在她手臂上的血,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她没有回头,不敢停留,凭着前世记忆和对这座城市最阴暗角落的熟悉,一头扎进旁边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老旧居民区小巷。
七拐八绕,专挑监控死角,如同惊弓之鸟,又像回归山林的野兽。她跑得肺叶如同火烧,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但她不敢停!王老五的咆哮和那把弹簧刀的寒光,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首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可疑的追赶声,首到确认自己在一个堆满垃圾桶、散发着馊臭味的死胡同尽头暂时安全,林晚才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青苔的墙壁,滑坐在地。
“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左臂被王老五捏过的地方一片青紫,右手指甲断裂,指尖残留着暗红的血污和皮肉碎屑,那是王老五的。衣服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肮脏的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冷的,是神经高度紧绷后骤然松弛的本能反应。
但很快,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情绪,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冲垮了这短暂的脆弱!
恨!
滔天的恨意!
前世被推下天台的绝望,被李艳背叛的锥心之痛,被赵明轩欺骗利用的愚蠢,被张翠芬刻薄虐待的屈辱,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恐惧……所有被压抑、被践踏、被碾碎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伴随着王老五那张狰狞的脸,如同海啸般在她脑海里疯狂翻腾、咆哮!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母兽般的低吼从林晚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牙齿深深陷入皮肉,用更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恨意!
泪水混合着汗水、灰尘和血污,汹涌而下。不是软弱,是岩浆!是焚毁一切的前奏!
她回来了!她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了!
王老五的惨嚎犹在耳边,手腕上残留的温热血液仿佛还在指尖燃烧。这仅仅是个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利息!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恐惧和软弱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决绝和疯狂!
“王老五……李艳……赵明轩……张翠芬……林国强……”她一个一个念着那些名字,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还有……那个‘周先生’……”
她缓缓松开咬住的手臂,留下一圈深深的、渗血的牙印。她看着自己沾满污秽和仇人血迹的双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们欠我的……”
“这一世……”
“我要你们……”
“百倍!千倍!万倍地……”
“用命来还!!”
刻骨恨意,在这一刻,终于点燃了焚尽一切的地狱之火。林晚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向巷子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与决心。
第一步,逃离死亡,己经完成。
下一步,是那个名为“家”的,另一个地狱。
而她,将带着这身狼狈和滔天的恨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