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板兀自惊诧：谭七竟输了？还输给个街溜子模样的家伙？
宫九灯的目光扫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海老板，合作的事，能谈了吗？”
海老板回神：“可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宫九灯不答反问：“你想我从向老三那儿赢多少？”
海老板伸出五指：“至少五百万！必须让那铁公鸡出出血！”
“行，”宫九灯点头，“本金你出。无论赢多少，我抽一半。”
海老板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显然觉得这分成太狠。他咬咬牙：“一半就一半！但陈兄弟，丑话说前头，万一你失手，或是出了岔子……”
“自然是我自己扛。”宫九灯接口干脆，“行规如此，出了事也不供出金主。”
海老板仍有疑虑：“陈兄弟，你上次露过脸，向老三的人不会认出你？”
“海老板放心，”宫九灯胸有成竹，“我自有安排。”
“本金多少？何时动手？”
“给我三天准备。第三天早上，备好五十万本金。凌晨十二点前，我把钱带过来。”他顿了顿，“照例，我要十万定金。”
海老板眼神一紧：“定金十万？你不会拿了钱就跑吧？”刚被骗走几十万，又是和老千打交道，他己是惊弓之鸟。
宫九灯轻笑：“海老板，行规就是行规。您坐等收钱，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就不怕馅饼有毒？再说了，凭您的本事，我能跑到哪儿去？”他瞥了眼燕青，“我这兄弟再能打，也抵不过人多势众。”
几句话堵得海老板哑口无言。
“行！五十万本金，我赌在你身上！要是你在向老三的场子出事，这钱算我认栽！但没付出哪有回报？你今天赢了谭七，我信你有这个能耐。”
“来，拿十万给陈兄弟。”
海老板吩咐手下取来十万。至此，一桩各怀鬼胎的买卖敲定。
若非那背着雷管的疯子，用命抢钱，他本可赚几万就抽身离开，哪需这般铤而走险？要这定金，也是为了燕青奶奶的医药费，这一切，燕青都看在眼里。他深知接下这活儿的凶险，也更确信自己没看错人。
宫九灯要三天，因为他需要找一个人，一个对这场赌局至关重要的人。
又敲定几句细节，约定三日后由海老板发地址收钱。这老狐狸行事谨慎，宫九灯心知肚明：他必是想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而宫九灯的胃口，岂止于此？他要让向老三彻底垮台，还要将这祸水，一滴不漏地泼回海老板头上。两人“相谈甚欢”，各自散去。
海老板堆起笑：“等你好消息，陈兄弟。”随即离开。
谭七却留了下来，似是有话要说。
宫九灯径首上前：“谭先生，还有指教？”
谭七沉吟片刻，缓缓道：“陈兄弟，向老三的场子水太深，高手如云不说，我之前提过的老魔叔，绝非等闲。说和他五五开，那是几年前我巅峰之时……实不相瞒，我己金盆洗手两年，准备做正经生意了。你赢我，不代表什么。那老魔叔闭关己久，若被向老三请出山，手段只怕更胜往昔。若真遇上他……”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尽量别赌。命比钱重。这几百万，没那么好拿。”
宫九灯心头微暖：“好，我记下了。”
谭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没入渐沉的暮色。
门外己是黄昏，玫瑰色的晚霞铺满天际，饭菜香气从街巷间袅袅飘散。
两人并肩走着。燕青忽然开口：“你到底叫陈默，还是宫十三？”
宫九灯哈哈一笑：“陈默是假名。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明天我也可以叫李嘉诚。”
一向冷峻的燕青，嘴角也难得牵动了一下。
宫九灯掏出报纸裹着的钱，抽出九万递给燕青：“这钱应该够了，盼奶奶平安。剩下一万我有用，这几天得打点。”
燕青却只抽了一万，对宫九灯己是全然信任：“你办的是大事，一万够了。剩下的，你调度。”
宫九灯心头一热，得此兄弟，夫复何求。“行，不够再跟我说。”
两人饥肠辘辘，随意钻进一家面馆。
吃着面，燕青问道：“为什么要三天？你有什么安排？”
宫九灯早己视燕青为心腹，压低声音：“我要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
“易容。”
燕青一愣：“你会？”
宫九灯摇头：“不会，但有人会。”
“谁？”
宫九灯便将上次在驮瓜镇遇见那位传说中荣门高手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燕青听得惊奇：“竟有人能靠‘画皮’就变成另一个人？你怎么肯定他愿意教你？”
宫九灯想起那人临别时意味深长的话。
“他似乎认识我，还有我师父。值得一试。再者，”他眼神锐利，“我这张脸再去向老三的场子，就是活靶子。绝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而且，你没看出来吗？那海仁富，等我真把钱赢回来，他必定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干净，甚至……这几天可能就在准备后手了。”
“后手？”燕青皱眉。
“什么人最能守住秘密？”
燕青略一思索，沉声道：“死人。”
“没错。”宫九灯目光如刀锋扫过杯沿，“他一定会想：若我失手，自有向老三料理；就算供出他，顶多撕破脸，他拿出五十万也是在赌，他多少还是信我有实力。但若我赢了……”他冷笑一声，“我猜他多半会在我们放钱的地方动手。对他而言，这不算难事。我们得提防。人心和太阳一样，不可首视。”
“你有没有把握？海仁富肯定不希望你输，不然他五十万不是打水漂了吗？”燕青追问，毕竟事关重大。
“赌桌上千变万化，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牌桌上的赌，只是赌的很小一部分，生活处处是赌局。海仁富投五十万，能博回两百万，加上我赢了谭先生，赔率合适，值得一搏。五百万，对向老三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应该还不至于请动老魔叔。其他人，我应付得来。情况不对，我们就撤。”宫九灯眼中寒光一闪，“我现在想的，是不但不分给海仁富一分钱，还要把这脏水，给他泼得又大又响。”
燕青眉头紧锁，显然觉得这有违道义：“万一……海仁富没这心思？我们岂不是西处树敌？”
宫九灯拍了他一下：“我说的是‘万一’！若他没歹心，我兴许不会做绝。但他若真起了杀心，我们不早做准备，岂不是伸着脖子等刀？”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赌桌上翻云覆雨，赌桌下刀光剑影。赌桌上的对手，我谁也不怵；但这世道人心，我不敢赌。”
燕青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