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车子在“聚源典当”一个急刹停下,卷起一片尘土。
宫九灯推门下车,眼神如寒潭。
驾驶座的小弟惊魂未定,副驾那位还着。
宫九灯猛地拉开驾驶座车门起身要走,但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
冰冷的目光刺向司机:“你们两个别跟着我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指间不知何时己夹着一张边缘闪着金属寒光的扑克牌,轻轻抵在司机脖颈的动脉处。
“我现在很想杀人,你们要是再跟着我,我就用这个,送你们去跟阎王爷那里‘汇报工作’。”
司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脸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陈…陈哥!别…别!是海老板…海老板吩咐我们这么干!我们…我们就是跑腿的!”
宫九灯冷哼一声,收回扑克:“我知道你们要交差的,这几天你就跟海老板说我一切正常,二天后,我赢的钱少不了他的。这几天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
他没说完,但那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滚蛋!”
两个小弟如蒙大赦,小鸡啄米般点头,连副驾上那位也挣扎着坐首了,车子如同受惊的兔子,仓皇逃离了这条破败的街道。
甩掉了最后的眼线,宫九灯顿感一阵轻松,但心中的怒火和疑惑却更盛。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典当行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店内景象依旧:昏黄的灯泡,高高的柜台,厚重的铁栅栏。
柜台后,那个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戴着缠胶布老花镜的干瘦老头——百事通,正慢悠悠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个旧铜烟壶。
“百事通!” 宫九灯的声音如同惊雷,打破了店内的沉寂。
他几步冲到柜台前,隔着栅栏,眼神锐利如刀,首刺老头,“你他妈耍我?!你给我的三条路我都去了,不仅找不到人,今天我还差点嗝屁了!”
百事通擦拭烟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眼皮,透过镜片看向宫九灯,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不加掩饰的困惑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年轻人,火气不小啊?你哪位?老头子我什么时候耍你?老头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宫九灯一愣,怒火更炽:“不认识?昨天!就在这里!我给了你一千块!问你千面花佛的下落!你他妈给我指了三条路!其中一条就是疤脸王的废品收购站!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越说越怒,拳头猛地砸在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百事通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放下烟壶,摘下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宫九灯,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年轻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这里有什么误会?老头子我昨天根本不在哈市!我和我孙女去省城看老友了,今天下午才刚回来!你说的什么一千块?什么千面花佛?老头子我完全听不懂!” 他语气带着一种被冤枉的恼火,“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我可要喊人了!”
“装!你他妈继续装!” 宫九灯根本不信,怒火冲昏了头脑,身体前倾,隔着栅栏就要去抓百事通的衣领!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栅栏的瞬间——
“住手!”
一声清脆、带着怒气的娇叱从柜台侧后方挂着厚重门帘的小房间里传出!
门帘“唰”地被掀开,一个身影如同灵动的燕子般冲了出来,挡在了百事通身前!
这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梳着俏皮的马尾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脸蛋冻得有些发红,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灵动与秀美。
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毫不畏惧地瞪着宫九灯,她的气质,带着一种未经世事却又机敏聪慧的古灵精怪,活脱脱像是从金庸笔下走出来的小黄蓉。
你干什么!不许碰我爷爷!” 少女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百事通。
声音清脆婉转,“我爷爷说得没错!我们昨天根本就不在哈市!今天下午才跟我一起坐长途车回来的!我可以作证!车站的票根还在我包里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再不走,我真报警了!”
她说着,还真就从旁边抓起一部老旧的黑色拨盘电话,作势要打。
宫九灯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对爷孙。
百事通脸上的困惑和恼火不似作伪,那是一种被陌生人无端指责和威胁的真实反应。
少女的愤怒和维护更是情真意切,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闪躲和欺骗的痕迹。
宫九灯拿起车站票根看了看…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眼前的百事通那天确实不在!
一股寒意,瞬间取代了怒火,从宫九灯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如果眼前这个百事通是真的,昨天那个收了他一千块、给他指路的“百事通”……是谁?!
一个大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宫九灯混乱的思绪:
易容!
那个“百事通”,根本就是假的!
是有人易容成了百事通的样子,在典当行里等着他!
可那人怎么会知道他来城西,提前等他?
而能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易容术,能对百事通的神态、语气甚至典当行里的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他宫九灯都骗过了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昨天坐在柜台后,慢悠悠收下他一千块钱,用那嘶哑的声音给他指了三条“路”的,根本不是什么百事通!
难道那人就是他要找的千面花佛吗?
可是他不明白,那老家伙为什么要亲自下场,易容成百事通,把他当猴耍了一通!不仅白赚了他一千块,还把他引向疤脸王那个差点要他命的火坑!
宫九灯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愤怒、震惊、后怕、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眼前真正的百事通和他那愤怒的孙女,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百事通似乎也从宫九灯剧变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什么,缓缓重新戴上老花镜,他安抚了一下少女“没事了,真儿,应该有什么误会我问问。”
少女“哼”的一声,双手交叉抱胸往一边站。
接着百事通询问道:“年轻人…看来,你遇到的事儿…不小啊?听你的意思,昨天你在这里碰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