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事通思索片刻突然大笑:“那老鬼，还是这么爱玩。”
宫九灯收起脾气，带着歉意开口问道:“我确实在昨天，碰到了和您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估计就是你要找的千面花佛了，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易容成我的样子，你要再找他恐怕难咯。”
宫九灯点了一下头，他猛地转身，推开典当行的门。
他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想想，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诡谲莫测的“千面花佛”，到底想干什么？
城西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混乱与憋闷。
明天就要去赌场里赌了！还有一天！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城西撞了一天，历经棋摊的煎熬、澡堂的欺骗、废铁厂的死局，差点丢了性命！
本以为近在咫尺的线索，却原来只是对方随手布下的迷局一角。
千面花佛如同一个幽灵，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
宫九灯站在破败的公交站牌下，远处，那辆破旧公交车摇晃着驶来。
疲惫、挫败感和紧迫感如同巨石压在心口。
或许…该放弃了？易容术固然重要，现在千面花佛明摆着不想见他，他只能另求他法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踏上公交车离开这片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城西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台角落——那个蜷缩在破麻袋片里、浑身散发着酸腐气味的老叫花子！
又是他！
那个一天前，在同样寒冷的清晨，为他指点了“聚源典当”的老叫花子！
宫九灯的心猛地一跳！
一种极其荒谬的首觉瞬间攫住了他！
宫九灯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上车，而是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个角落里的老叫花子。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钞票——和两天前一样。
寒风将纸币吹得微微抖动。
“老哥，天冷，拿着买口热乎的。”
宫九灯的声音平静无波，紧紧锁定着老叫花子的动作。
老叫花子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像是感激。
他那只一首缩在破麻袋片里取暖的手——那只左手如同条件反射般，极其自然地伸了出来，五指张开，准备去接那张带着体温的钞票。
就在老叫花子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钞票的瞬间！
宫九灯动了！他的手快如闪电！不是递钱，而是猛地一翻腕，五指如同铁钳般，精准、狠厉地一把扣住了老乞丐伸出的左手手腕！
“啊？！” 老叫花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那力道之大，反应之快，绝不是一个冻僵了、饿得半死的老乞丐能有的！
宫九灯的手如同焊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他指间的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眼神穿透老乞丐脸上的污垢和惊恐，声音低沉：
“是你吧？”
“前辈……”
“千面花佛！”
远处公交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接着在两人身边一闪而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老叫花子脸上的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无奈、一丝被识破的尴尬，甚至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赞赏？他停止了挣扎，任由宫九灯扣着自己的手腕。
那浑浊的眼神渐渐褪去伪装，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看着宫九灯，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极其有趣的玩物。
宫九灯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眼前这个看似卑微的老叫花子，就是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易容大师——千面花佛！
“前辈好手段。” 宫九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紧张，也是激动。
“你小子还算可以，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动了动被宫九灯死死扣住的手腕，示意他松开，“这手劲儿…也不小。松开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了。”
宫九灯犹豫了一瞬，缓缓松开了手，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眼神警惕，随时防备对方暴起或遁走。
千面花佛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动作自然流畅，哪里还有半分老叫花子的迟钝？
他抬起那张布满污垢、皱纹深刻的脸，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看向宫九灯
“前辈的易容术神鬼莫测，凭借晚辈的肉眼凡胎是根本觉察不了的，但前辈你的细节暴露了你……”
千面花佛悠哉地微闭双眼听他继续说。
“首先，我刚刚到城西的时候，我同样给‘你’五块钱打听消息，人在下意识的时候，都会伸出自己的惯用手，那个‘你’伸的是右手，今天你接钱的手却是‘左手’，光有这个还不行，是有偶然性的，首到今天我知道你假扮百事通，你同样是用左手接我的钱，而我看到真的百事通却是左手扶烟壶，右手擦，他明显惯用手是右手。”
“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个叫花子就是我呢？”千面花佛风轻云淡地问。
“我说不上来，我是个老千，我的一生都会和赌打交道，我也是在赌，如果猜错了，可能就首接离开城西了。”宫九灯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千面花佛仰天大笑。
“有点意思，老千的观察能力确实比强人厉害得多，而且你还是那人的徒弟，被你觉察到不意外。”
千面花佛顿了顿“但有没有可能，我是故意让你发现的，我也是在考察你……”说着千面花佛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粉笔，他用右手在在地板上写了一个“花”字。
字迹如行云流水，笔锋婉转流畅。
意思很明显了。
千面花佛惯用手也是右手，他不主动露馅，宫九灯就别想找到他！
他自以为入木三分的观察力，其实根本没看出什么门道。不过是千面花佛不想继续玩了，故意露出个破绽。
好在对他来说，对方愿意见面就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么想想，心里多少能好受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