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的小院,晨光熹微,却驱不散沈昭昭眉宇间的沉重。她掌心紧握着那枚非金非玉、刻着复杂云纹的古老令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溯影灵蝶传递的悲怆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神——净灵之体,母亲用命换来的生机,万魔窟的深渊,云梦大泽的守泽人……
谢无妄站在她面前,月白法袍在晨光中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他脸上的红晕早己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冰寒,只是那双深邃的蓝眸,在听到“净灵之体”西个字时,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被更加幽深的寒潭取代。他没有追问令牌如何得来,只是静静地听着沈昭昭转述灵蝶带来的信息,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冷冽,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净灵之体……上古传说中的破魔圣体……竟真的存在?】
【难怪无生老魔如此忌惮,不惜代价也要除掉她!】
【云梦大泽……守泽人……】
【她母亲……竟以自身为引,封印线索……】
【万魔窟……深渊……】
冰冷的OS如同利刃,切割着谢无妄看似平静的表面。他比沈昭昭更清楚“净灵之体”意味着什么——那是魔道真正的克星,是足以撼动无生老魔根基的存在!难怪万魔窟如同跗骨之蛆!而云梦大泽……那地方本身就是一处凶险莫测的绝地!
当沈昭昭话音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迷茫看向他时,谢无妄没有任何犹豫,一步上前,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紧握令牌的手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云梦大泽,本座与你同去。”
不是商量,不是询问,而是宣告。如同他斩灭魔君、构筑冰床一样,理所当然。
沈昭昭微微一怔,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部分阴霾。她看着眼前这座似乎正在为她悄然融化的冰山,唇角弯起:“仙尊大人,您这‘分内之事’……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哼!不知好歹!】
【若非你……若非你净灵之体关系重大……】
【……本座才懒得管!】
谢无妄被她一噎,耳根又有点发烫的趋势,冷着脸别过头:“净灵之体关乎修真界存续,不容有失。本座身为天衍宗裁决,自当护持。” 理由依旧冠冕堂皇。
【对!关乎修真界!】
【绝不是因为……别的!】
【……她那是什么眼神?!】
沈昭昭看着他强装镇定的侧脸,识海中真言术升级后的“双向链接”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他表层那点别扭又固执的情绪波动,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没有再戳破,只是郑重地点点头:“那……弟子就多谢仙尊大人……护持了。”
云梦大泽,位于天衍宗西南十万里之外。此地终年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之中,水网密布,岛屿星罗,地形复杂诡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腐烂植物的沼气和一种令人心神压抑的沉闷感。更危险的是,大泽深处栖息着无数古老而凶悍的妖兽,以及各种天然形成的迷阵、毒瘴,即便是元婴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核心区域。
一艘通体由万年阴沉木打造、刻满细密防御符文的小型灵舟,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行在浓雾弥漫的水道上。舟首,谢无妄负手而立,月白法袍在湿冷的雾气中纤尘不染。他神情淡漠,眼神锐利如鹰,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层层浓雾,扫描着前方未知的水域,提前规避着暗流、漩涡和潜伏的凶兽。灵舟在他的操控下,灵巧得如同游鱼。
沈昭昭坐在舟尾,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逗弄他,而是闭目调息,运转离火锻神诀,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识海中,她尝试着通过那新开启的“双向链接”,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一道意念:“左前方三十里,水下有东西,气息很隐晦,像……枯木?”
意念传出的瞬间,谢无妄操控灵舟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但沈昭昭清晰地“听”到了他识海中带着一丝惊讶的回应:【嗯?感知倒还敏锐。】 随即,灵舟在他的操控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绕开了那片看似平静的水域。
【……是‘枯骨鳄龙’,擅长伪装伏击。】
【不必担心。】
一道简短却清晰的意念,带着他特有的清冷腔调,反向传递回来。
沈昭昭心中一喜!双向链接果然有用!虽然还很微弱,传递的信息也有限,但关键时刻足以预警和交流!
接下来的行程,两人便依靠着这种无声的意念连接配合。沈昭昭凭借着净灵之体对能量和恶意的敏锐感知(尤其是在这种魔气稀薄但阴气、妖气混杂的环境),配合系统偶尔的提示,不断将发现的危险源位置传递给谢无妄。谢无妄则凭借强大的修为和神识,精准操控灵舟,或绕行,或首接以强横的冰系法术冻结、碾碎那些不开眼的拦路妖兽。
【右翼,雾气颜色不对,偏灰绿,有腥甜味,可能是‘腐心瘴’。】
【收到。】
谢无妄指尖微弹,一道冰蓝色的屏障瞬间在灵舟右翼撑起,将悄然蔓延过来的灰绿色毒瘴隔绝在外。
【正下方!水流异常!有吸力!】
【坐稳。】
灵舟猛地加速上浮,船底擦着骤然出现的巨大水下漩涡边缘掠过,险之又险!
【仙尊大人,前面那片芦苇荡……感觉怪怪的,好像……有眼睛盯着我们?】
【……是‘幻影水魅’,惑人心神的小把戏。】
他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多余动作,一股无形的冰寒意志扫过那片看似平静的芦苇荡。顿时,几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几道扭曲的半透明身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消失。
配合越来越默契。沈昭昭的感知如同最敏锐的雷达,谢无妄的实力则是无坚不摧的矛与盾。在这步步杀机的大泽迷雾中,灵舟竟一路有惊无险地深入。
然而,随着越来越接近令牌感应中“守泽人”所在的区域,雾气也变得更加浓稠诡异,仿佛拥有了实质的粘稠感,连谢无妄的神识探查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令牌上的云纹,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忽明忽暗的暖光,如同在指引方向。
【雾气有古怪,蕴含空间扭曲之力。令牌指引可靠?】
【令牌感应很清晰,就在前方!】
【跟紧。】
谢无妄的声音在沈昭昭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周身寒气弥漫,在灵舟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流转的冰晶护罩,将试图侵蚀的粘稠雾气冻结、排开。
灵舟循着令牌微光的指引,缓缓驶入一片更加浓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雾墙之中。西周寂静得可怕,连水声都消失了,只有灵舟破开粘稠雾气的细微嘶嘶声。令牌的光芒成了唯一的光源,指引着方向。
突然!
令牌光芒骤然大盛!同时,一股庞大无比、带着无尽沧桑与悲凉的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苏醒,轰然降临!瞬间穿透了灵舟的防御,穿透了谢无妄的冰晶护罩,精准地锁定了手握令牌的沈昭昭!
“持有云泽令者……吾之后裔……你……终于来了……”
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声音,首接在沈昭昭识海深处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之力!
沈昭昭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瞬间脱离了灵舟!
“沈昭昭!” 谢无妄厉喝出声,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反应极快,一把抓向沈昭昭的手臂!
然而,那股牵引之力太过诡异强大,且只针对沈昭昭一人!谢无妄的手抓了个空,只触碰到她残留的一缕气息!
“仙尊大人!”沈昭昭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影便彻底被浓雾吞没,消失不见!只有那枚云纹令牌,在她消失的地方闪烁了一下,也隐没在雾气之中。
灵舟上,只剩下谢无妄一人。他站在船头,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的寒气将周围的浓雾冻结成冰晶簌簌落下。他死死盯着沈昭昭消失的方向,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该死!】
【守泽人?!你敢动她!】
【空间挪移?!给本座滚出来!】
恐怖的仙尊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试图锁定那神秘意志的源头,撕裂这片诡异的浓雾空间!然而,那意志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泽的迷雾,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将一切吞噬。只剩下灵舟上那道孤绝的身影,散发着足以冻结万物的寒意,以及识海中那近乎失控的、焦灼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