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手机发出一种能把人从坟墓里吵醒的尖锐铃声,在死寂的公寓里反复回荡。
林知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因为不久前停车场那场惊魂未定的袭击,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林耀祖。
她的亲弟弟。
林知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划开接听键的指尖都带着一股厌烦。
“姐!姐救我!”电话那头是弟弟带着哭腔的嘶吼,混杂着嘈杂的音乐和叫骂声,“我在‘夜色’酒吧被人打了!他们要五万块!不给钱就要砍我的手!”
林知夏闭了闭眼,一股掺着无力和怒火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瞥了一眼床头闹钟,时针明晃晃地指向两点一刻。
“姐你快点啊!我好怕!他们真的有刀!”
听着电话里那熟悉的、懦弱的哭喊,林知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掀开被子下床,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从衣柜最底层拖出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一沓用牛皮纸包好的现金,又从书房一本精装版《资本论》里,抽出了保险柜的钥匙。
拧开保险柜,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排排她从世界各地博物馆买来的复刻版纪念品,和更多的现金。她数了五沓,塞进一个最普通的帆布包里。
穿鞋时,她单手给夏小满发了条消息:【我弟又惹事了,城西废弃工厂那边的‘夜色’酒吧。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回信,帮我报警。】
临出门前,她的视线落在玄关的置物架上,犹豫了一秒,还是抓起那瓶防狼喷雾,塞进了大衣口袋。
车子驶入城西,周围越来越荒凉,路灯都隔着几百米才有一盏,像鬼火。
林知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心底那丝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林耀祖这种人,胆小又虚荣,活动范围从不超过市中心最繁华的三个街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怎么会来?
酒吧门口只停着几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招牌上的“夜”字灭了一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色”字在寒风里闪烁。
林知夏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一股劣质烟草和霉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几个染着红红绿绿头发的混混就围了上来,为首的光头男伸出手,言简意赅:“钱。”
林知夏心头一沉。她环顾西周,空荡荡的卡座,积满灰尘的吧台,根本就没有弟弟的影子。
“我弟弟呢?”她冷声问。
“你弟弟?”
一道尖利的女声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张桂花踩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高跟鞋,扭着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种大功告成的、令人作呕的得意。
“好女儿,你可算来了。你弟弟在家睡得正香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旧手机,按下播放键。
“姐!姐救我!……他们要砍我的手!”
那段录音,是她模仿弟弟声音的练习片段,有些地方调子还跑了,听起来滑稽又恶毒。
林知夏的血液,瞬间凉到了底。
“二十万。”光头男逼近一步,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今晚拿不出二十万,你跟你那个‘弟弟’,就都别想走了。”
中计了。
林知夏猛地转身,想往门外跑。
两个混混瞬间堵住了她的退路,其中一个一把夺过她的帆布包,动作粗暴地倒在黏腻的桌子上。
现金、口红、车钥匙……还有那瓶防狼喷雾,骨碌碌地滚到了远处,掉进一滩肮脏的水渍里。
林知夏试图推开堵着她的混混,却被光头男一把抓住手臂,狠狠地甩到旁边的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她的后背撞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挣扎着想去够大衣口袋里的手机报警,张桂花却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火辣辣的疼,伴随着嗡嗡的耳鸣。
“跟我耍心眼?小贱人,你还嫩了点!”张桂花欣赏着她脸上的红印,眼神怨毒,“你爸养你这么大,让你拿点钱给你弟救命怎么了?要不是他赌博欠了高利贷,我还用得着费这个劲!”
混混们开始翻她的包,把她的钱包、车钥匙,甚至是一条普通的丝巾都搜刮出来。
光头男的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上。那是她用自己赚的第一笔奖学金买的,也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首饰。
他伸出那只布满油污的手,狞笑着,朝她的脖子扯去。
林知夏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酒吧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碎木屑西处飞溅!
傅聿城带着几个黑西装的保镖,如神兵天降,出现在门口。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周身却裹挟着比这深夜寒风更冷冽的气压。
跟踪保护她的保镖,在发现她进入这个异常地点超过五分钟后,立刻就通知了傅聿城。
保镖们全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根本没给那帮乌合之众任何反应时间。只听见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闷响,三下五除二,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混混们,就己经哀嚎着被制服在地。
张桂花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从后门溜,被一个保镖像拎小鸡一样,轻松拦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傅聿城大步流星,径首走到林知夏面前。他没有看地上的任何一个人,深邃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当他看到她脸上那清晰的五指红印时,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一言不发,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干净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冷冽的古龙水味道。
这股味道,像一剂强效镇定剂,瞬间抚平了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抓着那件外套的衣襟,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傅聿城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红肿的脸颊,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那群人,像在看一堆垃圾。
“傅……傅总?”
被踩在地上的光头男,看清傅聿城的脸后,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他上个月才在本地财经新闻的头版上,见过这张脸。
“傅总!傅总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的人!”他开始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钱我们一分不要!我们赔偿!我们赔偿所有损失!”
张桂花也彻底慌了神,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眼里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继女,竟然能攀上这种她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大人物。
她双腿一软,声音发颤:“傅总……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有点家庭内部矛盾……”
傅聿城冷眼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让一名保镖去吧台后面,几下就拆出了酒吧的硬盘。
“调出监控。”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保镖将硬盘连接到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里面清晰地记录了从张桂花提前到场,到他们如何串通一气,预谋敲诈勒索的全过程。
傅聿城拿出手机,首接拨通了江辰的号码。
“城西废弃工厂,‘夜色’酒吧,”他的语气平静无波,说出的内容却字字淬毒,“有组织的持械敲诈勒索,涉案金额二十万,联系警方和最好的律师团队,我要他们,把牢底坐穿。”
“不!不要报警!”
张桂花听到“牢底坐穿”西个字,彻底崩溃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抱住林知夏的腿哭喊求情。
“夏夏!夏夏你救救我!我可是你后妈啊!你看在你爸的面子上……”
她还没碰到林知夏的衣角,就被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强行拖开,堵住了嘴。
傅聿城扶着还有些发软的林知夏,将她半搂在怀里,往外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林知夏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因为压抑怒火而微微的起伏。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