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礼当天后台，化妆间的气氛像一根绷紧的弦。
林知夏穿着那件为她量身定制的月白色礼服，正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检查。礼服的设计简约又富有巧思，将她学霸之外的清冷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咔哒。”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苏语嫣端着一杯刚磨好的咖啡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温柔笑容。
“知夏，准备得怎么样了？别太紧张。”她说着，自然而然地走近，仿佛只是来联络感情。
就在她与林知夏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手腕“不经意”地一歪。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滚烫的黑咖啡，从杯中泼洒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浇在林知夏胸前那片最显眼的月白色面料上。
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晕开，像一幅被毁掉的山水画。
“哎呀，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语嫣立刻掏出纸巾，一脸惊慌地要去擦拭，“你看我这手，怎么这么不稳……”
她的指尖按着纸巾，看似在帮忙，实则用力一抹，让那片污渍的范围扩大了整整一倍。嘴角，却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得意。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全是咖啡的焦苦味。她没有去看苏语嫣，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和那件彻底报废的礼服。
她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苏语嫣还想“帮忙”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没关系，苏老师，意外而己。”
旁边的化妆师急得快哭了：“夏夏姐，这可怎么办！这件是品牌方加急手工定制的，根本没有备用的！还有一个小时就轮到你上台了！”
苏语嫣适时地开口，满脸都是关切：“要不……你先穿我的备用礼服吧？我带了一件，就怕有意外。”
她说着，让助理从衣袋里拿出一条裙子。
那是一件亮片紧身的深V吊带裙，布料少得可怜，风格艳俗，更像是夜店而不是颁奖礼的战袍。穿上它，林知夏精心准备的“知识主播”人设会立刻崩塌成“靠晚上位的花瓶”。
“谢谢苏老师的好意，”林知夏的视线在那件裙子上一扫而过，眼神冰冷，“不过风格不太适合我。”
说完，她不再多看苏语嫣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化妆间。
后台人来人往，每个主播的休息室都像一个独立的战场。林知夏敲开离她最近的一个头部主播的门。
“不好意思，我的礼服出了点意外，想问问你有没有备用的可以借我一下？”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有倒是有，不过我们俩尺码差太多了，你穿不了。”
一连问了七八个，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哎呀，真不凑巧，我今天就带了这一身。”
“我的备用那件，昨天被助理拿去干洗还没送回来呢。”
有人甚至连门都没开，隔着门缝说自己正在换衣服，不方便。
林知夏站在喧闹的走廊里，周围的灯光和人声仿佛都离她远去。她那颗引以为傲的、习惯了高速运转的大脑，第一次，感到了无计可施的绝望。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化妆间，准备破罐子破摔，首接穿着自己的便服上场时，助理小西气喘吁吁地撞了进来。
“夏夏姐！快！找到了！”
小西的手里，捧着一个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巨大而精美的黑色礼服盒。
林知夏一愣。
“刚才有个自称是品牌公关的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紧急赞助！”小西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哇——”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件香槟色的丝质长裙。剪裁行云流水，设计优雅到了极致，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如同星辰的钻石。
盒子的角落里，还放着配套的钻石耳坠和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
林知夏拿起那件礼服，入手丝滑冰凉。她快速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品牌标签，甚至连水洗标都没有。
“哪个品牌？”她问，学霸的警惕性让她觉得不对劲。
“他没说！就说务必让你穿上！姐，没时间了，快换吧！”
当林知夏换好礼服重新走出化妆间时，整个后台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那件礼服，完美得像是从她皮肤上生长出来的一样，将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混合着书卷气和疏离感的气质，烘托到了顶点。
她提着裙摆，走向舞台。
在侧幕候场时，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那个全场最瞩目的位置上，坐着傅聿城。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他抬起头，视线穿过昏暗的人群，精准地与她对上。
他没有笑，只是冲她，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就是这一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焦躁和不安。林知夏握紧了手里冰凉的话筒，走上了舞台。
灯光聚焦，她就是全世界的中心。
她的演讲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论点，都清晰有力，掷地有声。结束时，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她鞠躬下台，经过第一排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飞快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傅聿城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松开。
颁奖礼结束后的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知夏端着一杯香槟，独自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应付着一波又一波前来恭维的人。
“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江辰端着两杯威士忌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傅聿城让我给你送的。”
林知夏接过，客气地道了声谢。
江辰喝了一口酒，看着她身上那件惊艳全场的礼服，忽然笑了，压低声音道：“这件裙子，你穿着比傅聿城那个法国客户好看多了。”
林知夏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僵：“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辰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这可不是什么品牌赞助。这件高定，是傅聿城一个月前就托我在巴黎订的，本来是准备送给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当见面礼。今天下午他看到你那件衣服毁了，一个电话就让我在巴黎的朋友改了国际快递的收货地址，首接空运到了后台。”
林知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江辰仿佛嫌刺激得不够，又补了一刀：“甚至连你戴的那对耳坠，都是他从自己私人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藏品。哦对了，他今晚本来有个饭局，推了。对方是华南地区最大的渠道商，这顿饭，价值至少九位数。”
林知夏手中的香槟杯，发出一声细微的、几乎要碎裂的轻颤。
她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泡进了温水里，酸涩、滚烫、涨得发疼。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穿过攒动的人群，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傅聿城正被几个投资人围在中间，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脸上是滴水不漏的商业精英表情。可他的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地，越过那些谄媚的笑脸，飘向她所在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