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带着小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才女雅集”的画面。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袄裙,脂粉未施,在满室珠光宝气、才情洋溢的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
“夫人姐姐来了!快请上座!”
沈清漪看到苏晚晚,立刻起身相迎,笑容温婉亲切,仿佛之前的下毒事件从未发生。
“清漪妹妹。” 苏晚晚也扯出一个笑容,依言在沈清漪旁边的位置坐下。
“姐姐尝尝这‘雪顶含翠’,是妹妹亲手所烹。
沈清漪将一盏清澈碧绿的茶汤推到苏晚晚面前,姿态谦和。
苏晚晚道了声谢,端起茶盏,却没有立刻喝。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
她内心警惕,只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妹妹好手艺。”
寒暄过后,话题很快转到了诗词歌赋上。一位黄衣贵女笑道:“久闻沈姐姐琴艺冠绝京城,不知今日可有耳福?”
沈清漪矜持一笑:“雕虫小技,不敢献丑。不过今日梅开正好,诸位姐妹雅兴,清漪便弹奏一曲《梅花三弄》,聊以助兴吧。” 她起身,走到早己备好的古琴前坐下。
玉指轻拨,清越空灵的琴音流淌而出,时而如寒梅初绽,清冷孤高;时而如暗香浮动,幽远绵长。琴技确实高超,意境也拿捏得极好。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此曲只应天上有!沈姐姐琴技,当真令人叹服!”
“是啊,配上这满室梅香,当真是绝了!”
“我等真是沾了夫人娘娘的光,才能听到沈姐姐的仙音呢!” 有人故意将话题引向苏晚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
沈清漪含笑看向苏晚晚:“姐姐谬赞了。不知夫人姐姐觉得如何?姐姐出身书香门第,想必也精通音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端着茶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吐槽:“精通音律?原主苏晚晚会弹棉花还差不多!沈白莲你是故意的吧!想让我当众出丑?行啊,比不了才艺,姐还不会装傻充愣吗?”
她放下茶杯,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和惭愧的笑容,声音温软:“妹妹琴艺出神入化,如同天籁。姐姐、姐姐实在愚钝,于音律一道,只听得懂热闹,说不出门道。只觉得好听,极好听,比、比西市口那家茶馆里说书先生开场前弹的还好听呢!”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满室寂静。贵女们表情各异,有错愕,有鄙夷,有忍俊不禁。把清泠高雅的《梅花三弄》跟市井茶馆说书人的开场琴比?这位夫人还真是“质朴”得可以!
沈清漪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和恼怒,但很快被她用温婉掩饰过去:“姐姐真是风趣。”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另一位蓝衣贵女连忙打圆场,提议道:“光听琴赏梅也无趣,不如我们来行个‘梅花令’如何?就以眼前景致为题,诗词歌赋皆可,输了的罚酒一杯!”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才女们的响应。她们饱读诗书,正是展露才华的好机会。
沈清漪也笑着点头应允,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苏晚晚,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她不信苏晚晚这个“草包”能接得上!
果然,几轮下来,才女们妙语连珠,佳句频出。轮到苏晚晚时,她拿着代表令签的梅枝,一脸茫然无措,憋了半天,才在众人或催促或戏谑的目光中,涨红了脸,小声念道:“梅、梅花、嗯…开在…树枝上…冬天…不怕冷…”
“噗哈哈哈!”
这一次,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很快收敛,但那笑声中的嘲讽意味却清晰无比。
“夫人姐姐真是别出心裁。” 沈清漪掩唇轻笑,眼中满是讥诮。
苏晚晚的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显得窘迫又可怜。
她内心却在冷笑:“笑吧笑吧!姐背一首《卜算子·咏梅》吓死你们!不过……低调低调,苟命要紧。就让你们这群古代才女得意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暖阁门口响起:
“夫人这诗,倒是质朴天然,返璞归真。”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暖阁内微妙的气氛!
所有人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镇北将军萧彻,不知何时竟斜倚在暖阁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目光正落在窘迫低头的苏晚晚身上。
“夫、夫君?” 沈清漪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带着委屈的笑容,“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快步迎上前,姿态亲昵。
其他贵女也纷纷起身行礼,心中惊疑不定。将军竟然会出现在女眷的茶会上?而且似乎是在替那个草包夫人解围?
苏晚晚也懵了,呆呆地看着门口的萧彻。
【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返璞归真?】
【他在讽刺我?还是在帮我?】
她内心一片混乱。
萧彻的目光淡淡扫过沈清漪伸过来的手,并未回应她的亲昵,脚步一错,首接避开了她,径首走到主位坐下。他姿态随意,却带着天生的威仪。
“路过,听到琴声,便过来看看。” 他随口解释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到苏晚晚身上,带着探究,“夫人的诗,虽首白了些,倒也应景。梅花开在枝头,凌寒独放,可不就是不怕冷么?”
他这话一出,暖阁内更是鸦雀无声。将军竟然真的在替夫人说话?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实在牵强!
沈清漪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苏晚晚更是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结结巴巴道:“夫、夫君谬赞了!妾身…妾身实在不懂这些!”
萧彻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沈清漪刚刚为他斟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