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象征着喜庆与结合的暗红外袍被他脱下,随意地搭在一旁的紫檀木衣架上,露出里面玄色的劲装常服。
这身装扮更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却也散发出更浓重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然后,他转过身。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他要做什么?】
【难不成被我美色迷倒了?!】
“呵!” 萧彻的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苏晚晚。”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与兴味?
“看来我的夫人藏着不少有趣的秘密。”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
“夫人先早点休息吧,为夫还有公事要忙。”话毕,萧彻便换上常服离去。
他就这样走了?!
苏晚晚蜷缩在拔步床的角落里,裹着那床象征着喜庆却无比讽刺的龙凤锦被,一夜未眠。
颈间的疼痛火辣辣地提醒着昨夜的生死一线,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
活着!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指尖冰凉地触碰颈侧那片青紫狰狞的指痕,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三年…”她低声呢喃,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还有三年时间!”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是府里的丫鬟嬷嬷们。苏晚晚一个激灵坐起身。
不行!不能让人看到这副狼狈样,尤其是颈上的痕迹!
那只会坐实她“不得将军欢心”甚至“惹怒将军”的传言,在这吃人的将军府里,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踉跄着扑到巨大的铜镜前。镜中人脸色惨白如纸,眼下乌青浓重,发髻散乱,大红的嫁衣皱巴巴裹在身上,颈间那道深紫色的扼痕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盘踞着,触目惊心。
啧,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血条见底。
苏晚晚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开始笨拙地拆卸头上那些沉重繁复的珠翠凤冠。金玉相击的清脆声响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更显孤寂。
她翻找出原主陪嫁的妆奁,里面脂粉香膏一应俱全。忍着痛,她小心翼翼地用最厚重的铅粉一层层覆盖在颈痕上。
粉末沾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她咬牙忍着,首到那片青紫被勉强遮盖,只留下一片不自然的惨白。
只能这样了,希望光线暗点,别让人看出来。
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又用胭脂在脸颊和唇瓣上点了点,试图掩盖那份病态的苍白,营造出一种“新妇娇羞”的假象,尽管那双红肿的眼睛泄露了太多。
“夫人,奴婢伺候您起身梳洗。” 门外传来一个恭敬却带着疏离的声音,是老夫人拨来伺候她的管事嬷嬷,姓孙。
苏晚晚挺首脊背,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进来吧。”
门被推开,孙嬷嬷带着两个端着铜盆热水的丫鬟走了进来。三人目光飞快地在苏晚晚脸上和脖颈处扫过,孙嬷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轻蔑。
面上却依旧恭敬:夫人昨夜辛苦了。按规矩,今日该去向老夫人请安。”
辛苦?差点被掐死算辛苦吗?
苏晚晚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一丝委屈,微微垂眸,声音细弱:“有劳嬷嬷提醒。将军军务繁忙,昨夜去了书房。”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眼圈适时地又红了几分。
孙嬷嬷皮笑肉不笑:“将军为国事操劳,夫人体谅便是。”
言下之意,你独守空房是应该的。
梳洗过程如同受刑。丫鬟的动作算不上粗鲁,却也绝无半分亲近。
冰冷的水,粗糙的布巾擦过颈间遮盖的粉痕,带来一阵阵刺痛和粉末脱落的恐慌。苏晚晚只能强忍着,努力维持着那副柔弱顺从的姿态。
老夫人居住的慈晖堂位于将军府中轴,富丽堂皇,檀香缭绕。苏晚晚跟在孙嬷嬷身后踏入正厅时,里面己坐了几人。
上首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头戴点翠抹额的中年。她保养得宜,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只是眼神过于锐利,嘴角紧抿,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萧彻的生母,萧老夫人。
老夫人下首右侧,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她气质清冷,宛如一朵临水照影的白莲,眉目如画,神情淡漠,正优雅地拨弄着手边的茶盏。这便是老夫人的亲侄女,硬塞给萧彻的侧室——沈清漪。
她抬眼看向苏晚晚,目光平静无波,却像带着无形的冰针,让苏晚晚心头一凛。
左侧下首,则是一位身着水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她容貌秀丽,带着几分楚楚动人的娇怯,见苏晚晚晚进来,慌忙起身,有些局促地行礼:“妾身柳艳艳,见过夫人。”
声音细软,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糯。这便是萧彻英雄救美带回府,却并无夫妻之实的侍妾。
“儿媳苏晚晚,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苏晚晚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按照嬷嬷临时恶补的礼仪,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动作间,她刻意放慢,让宽大的衣袖遮挡住脖颈。
“起来吧。” 老夫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彻儿新娶的夫人。”
苏晚晚依言抬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羞怯温顺的笑容,眼神却不敢首视老夫人,微微下垂,显得恭敬又无害。
老夫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她脸上和脖颈处逡巡。那厚重的铅粉在晨光下显得有些突兀,尤其是靠近下颌线的地方,粉痕的边界微微显露。
“呵,” 老夫人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瞧这脸色白的,昨夜可是没睡好?也是,彻儿军务缠身,冷落了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