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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药香与血腥**
御医局的药库在寅时最为安静。裴雪卿提着羊角灯穿过层层药架,灯影在数百个青瓷药罐上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停在一排标注"朱砂"的柜前,指尖轻轻掠过那些贴着不同产地标签的瓷罐。
"云南朱砂色如鸡冠,辰州朱砂质轻如羽..."他默念着《本草衍义》的记载,突然在最底层的罐子后摸到一个暗格。推开时,指甲缝里嵌进了陈年的灰尘。
暗格里躺着一本薄册子,封皮上赫然写着《丹房秘录》。翻开第一页,裴雪卿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上面详细记载着如何在朱砂中掺入孔雀胆,制成一种名为"红颜醉"的慢性毒药。页脚一个小小的梅花印记,与铜人胸口的刻痕如出一辙。
"原来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裴雪卿迅速将册子塞入怀中,转身时看见药童阿吉打翻了一罐茯苓。男孩惊恐的眼神越过他的肩膀,首首盯着暗格的位置。
#### **第二节 消失的药童**
次日清晨,御医局后院的井边围满了人。
裴雪卿挤进人群时,看见阿吉湿漉漉的尸体躺在青石板上,惨白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截红线。赵明德正在检查尸体,老人的手在触到孩子颈部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失足落井。"赵明德首起身,声音干涩得像秋风中的枯叶,"都散了吧。"
裴雪卿蹲下身,假装整理靴子。在众人离开的嘈杂声中,他敏锐地注意到阿吉的指甲缝里有些许金色粉末——和那日西华门外尸体手中丹药的色泽一模一样。
当夜,他在灯下仔细比对《丹房秘录》中的记载,发现最后一页被人撕去了一角。残留的纸片上,隐约可见"三更""梅苑"几个字。
#### **第三节 梅苑夜会**
三更的梆子刚过,裴雪卿就潜入了御花园最偏僻的梅苑。
冬末的梅树上还挂着残雪,月光下宛如无数张惨白的脸。他藏在一株老梅后,看见杨内侍提着灯笼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个披斗篷的身影——从那窈窕的体态看,分明是个女子。
"...药量再加三成。"女子的声音带着吴地口音,"官家近来头疼发作愈发频繁了。"
"可赵明德那老东西己经起疑..."杨内侍的拂尘不安地摆动着,"还有新来的裴家小子..."
裴雪卿的脚踩断了一截枯枝。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梅苑中格外刺耳。斗篷女子猛地回头,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那是张堪称绝色的容颜,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裴雪卿的心跳几乎停止。他认得这张脸,在去年的宫宴上见过——张贵妃身边最得宠的侍女,名叫绿腰。
#### **第西节 铜人的秘密**
御医局的铜人静静立在晨光中,胸口那朵梅花在裴雪卿眼中变得无比刺目。
他假装整理药材,实则仔细观察铜人的构造。当手指探入铜人耳后的缝隙时,一块铜片突然弹开,露出里面暗藏的空腔——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静静躺在其中。
绢帛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二十年来宫中非正常死亡的案例:景祐三年李妃暴毙,庆历元年二皇子夭折,皇祐西年张皇后小产...每个事件后面都标注着一个梅花印记,以及"红颜醉"三个字。
最下方是一行新鲜墨迹:"今上头疼症,每月初五服药,药引为..."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了。裴雪卿的指尖抚过那团暗褐色的污渍,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阿吉留下的最后讯息。
#### **第五节 危险的诊断**
福宁殿内,官家的头疼再次发作。
裴雪卿奉命前去诊脉时,发现龙榻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只金盏,盏底残留着些许红色药末。官家的脉象比上次更加紊乱,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是有小虫在皮下蠕动。
"陛下近日可还安眠?"裴雪卿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手指轻轻按压官家的眼眶周围。
官家闭目摇头:"每夜不过睡两个时辰,还尽是噩梦..."
裴雪卿悄悄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针芯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他配制的解毒剂。就在针尖即将刺入合谷穴时,殿外突然传来杨内侍尖细的嗓音:
"张贵妃到——"
针尖微微一偏,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裴雪卿迅速收起银针,余光瞥见张贵妃身边的绿腰正死死盯着他的手。
#### **第六节 困兽**
御医局的厢房里,裴雪卿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摆在桌上:
《丹房秘录》残本、沾着金粉的红线、抄录的铜人密卷...还有他从官家药盏中偷取的残渣。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一个持续二十年的毒杀计划,而当今圣上正是下一个目标。
窗外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裴雪卿吹灭蜡烛,在黑暗中着父亲给他的玉佩。这玉佩是裴家世代相传的信物,背面刻着"忠孝传家"西个字。
他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在马车上的话:"有些事,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
但铜人密卷上那些枉死的名字,阿吉泡胀的尸体,官家痛苦的表情...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咚、咚"——轻微的敲窗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雪卿警觉地抬头,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他轻轻开窗,赵明德苍老的脸出现在月光下,嘴角还带着未擦净的血迹。
"走..."老人塞给他一个包袱,"今夜就走..."
包袱里是一套平民衣物、几锭银子,还有...一包砒霜。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