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克那张布满嘲讽的老脸近在咫尺，带着宿醉般的惺忪睡眼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呦呵？大清早出去，挺能干啊小子？搞这么狼狈，是被猪撵了还是让跳蚤撅了屁股了？”
戏谑的嗓音像砂纸刮过耳膜。
赵羽瘫在冰冷的石壁上，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只能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嘶喘气，连抬眼瞪他都费劲。
体力值的深红警报在视网膜边缘顽固地闪烁。
【体力值：18/110】
濒临力竭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即将麻木的神经。
小腿裤脚的撕裂处，风一吹过就传来火辣辣的冰凉刺痛。
左腕之前的挫伤也在隐隐提醒着那场生死狩猎的不易。
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抗议刚才亡命奔袭中的猛烈冲击。
他唯一做到的，就是用尽全力缓缓抬起一根沾满泥污和汗水的手指，指向旁边地上那坨沉重、沾血的灰影——那具几乎用命换回来的草跳兽尸体。
意思不言而喻：吃的……给你弄回来了。
格里克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的尸体，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声，算是收到了。
但他那嘲讽的表情丝毫未减，反而踱步过来蹲下，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捏了捏赵羽剧烈起伏的胸膛，又戳了戳他还在微微痉挛的手臂肌肉。
“啧，这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血气倒是没散光，还知道跑回来，命挺硬。”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扫过赵羽破烂的裤脚和手腕的擦伤，尤其在赵羽那几乎失去焦距、却又深处蕴藏着一丝异样精光的瞳孔上停留了片刻。
“……遇上带刺儿的了？”
语气不再是纯粹的调侃，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探究。
赵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里火烧火燎。
“……人。抢东西……拿弓的。”
声音沙哑破碎得不像他自己的。
提到那个弓字时，左腕的挫伤似乎又尖锐地疼了一下。
格里克目光一凝，扫过赵羽丢在入口不远处的简陋木棍和空着的腰间。
他那张总是带着嫌弃表情的老脸瞬间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寒霜。
“哼，就知道这林子里的豺狗喂不饱！捡食儿捡到爷家门口来了！”
他骂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土话，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
果然不是普通野兽。
能从这种人手里带着猎物跑回来……这小子刚才搏命狂奔时压榨出的那股子狠劲儿和韧劲……格里克重新审视着脚下这条“咸鱼”，浑浊的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小子身上有股味，不是汗臭泥腥，是……淬火的钢味儿？才刚冒头！
“行了，死狗样儿别搁这碍眼！”格里克站起身，嫌弃地摆摆手，转身就往窝棚走。
“滚进去躺着！别死了，老子还要吃肉！”
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窝棚，片刻后拿着一块半干的熏肉和赵羽那个用来喝水的木盆（现在装的是溪水）塞到赵羽脚边。
熏肉硬得像石头，但蕴含的能量毋庸置疑。水盆边缘还沾着泥土——正是被刀疤男抢走蘑菇的那个盆，显然格里克刚去谷口附近捡回来的。
赵羽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抓起那块硬邦邦的熏肉，狠狠撕咬起来，油脂混合着盐碱味在嘴里炸开，虽然艰难咀嚼，但咽下去后那股暖流确确实实地流遍西肢百骸。
【食用‘粗制熏肉’*1】
【生命值缓慢恢复中……】
【体力值回复速度提升！】
【体力值：22/110 ↑】
数值缓慢而坚定地上升，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了涓涓细流。
疲惫感虽然依旧深重如铅，但生命的活力正在一点点被强行拽回这具濒临散架的身体。
他抱起木盆，贪婪地灌下冰冷的溪水，清冽冲刷过灼痛的喉咙，精神为之一振。
背靠石壁喘息了将近一个时辰，熏肉的能量和溪水的滋养终于将赵羽从濒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体力值艰难地爬升到48点，虽然仍低于一半，全身酸痛犹在，但那股虚弱欲倒的感觉终于消退了大半，头脑也恢复了清醒。
他挣扎着站起身，活动着依旧僵硬酸痛的西肢。
每一块肌肉的牵拉都伴随着清晰的酸痛反馈，像是在提醒他刚才的透支是何等彻底。
但更清晰的，是那股沉淀在筋骨深处的奇异感受。
力量……似乎依旧贫弱。
速度……也并没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扎根了。
他能更敏锐地感受到肌肉的每一次细微收缩和舒张，能察觉到重心移动时身体核心的轻微调整。
那是在极限重压和亡命奔逃中，用意志力强行撕裂身体桎梏、被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最基础的——“体感”！
他的身体不再是那个笨拙僵硬的生铁块，在无数次锤打下，开始浮现一丝可以被自身清晰感知的脉络纹路！这便是自律苦修的开端！钢之雏形！
格里克己经手脚麻利地把那具草跳兽尸体处理完毕。
新鲜的血肉分割挂起风干，坚韧的兽筋泡在石臼的药水里搓洗，那张布满豁口的破弓也拆了弦放在一边保养。
他瞥了一眼活动筋骨的赵羽，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沉甸甸、落满灰尘的东西，“咣当”一声扔在赵羽面前的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石制杠铃！
两端是未经细致打磨、边缘粗糙的灰黑色大石块，用一根手腕粗、布满毛刺的硬木棍贯穿连接。
整体看起来笨重丑陋，但分量十足！
【格里克的简易力量石杵】
? 属性：
? 负重需求： 基础空手状态佩戴需力量≥1.1（微弱增幅），当前使用者赵羽力量1.0（未达标）。
? 重力增幅： 恒定1.1倍自身常态力量状态（长期适用可磨炼躯体承受力）。
? 特性：
? 粗糙磨砺： 练习中承受边缘割划+重心不稳额外负荷。
? 状态： 长期闲置，表面覆满尘灰。
? 备注： 非金铁器械，需裸肤掌握体会微妙重心。
“喏，闲磕牙的玩意儿。瞅你这小鸡仔样儿，提桶水都哆嗦。想耍真的，先从这坨石头搬起来试试！”
格里克拍打着石杵上的灰，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嘲讽，但那老辣的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落在赵羽身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别逞能，搬不动滚蛋！省得把自己砸成肉饼！就搁这练。”
他一屁股坐到门口的石墩上，不再理会赵羽，开始慢悠悠地磨一把骨刀，但那无声的审视却如影随形。
搬起来？
赵羽看着地上那粗糙沉重的石杵，感受着体内还在隐隐作痛的骨头和疲惫的肌肉。
挑战？
不！
这是机会！
格里克的话印证了他的感知！
负重，就是突破当前力量瓶颈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尤其是在初步掌握了身体核心微控的此刻！
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背，缓缓蹲下身。
双手握住那根布满倒刺和毛边的硬木棍两端。
冰凉粗糙的木刺瞬间扎入手掌，尖锐的刺痛让神经瞬间绷紧！
他调整呼吸，腰腹核心猛地绷紧，如同在绝境中发力奔逃时那般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双腿如同树根般稳稳扎入地面！
“起！”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
沉重的石杵应声离开了地面！
沉重的石块带着强大的惯性下坠，杠铃棍在粗糙的掌心中滑动，毛刺深深嵌入皮肉，鲜血的温热伴随着钻心的疼痛涌出！
【生命值：-1（手掌割伤）】
然而赵羽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动摇！
他全部精神都凝聚在稳住核心对抗那份沉重！
身体在颤抖！被巨石强行拉伸的肌肉纤维发出无声的哀鸣！酸楚麻痛瞬间席卷双臂！
但那柄粗糙的石杠，最终还是被那双染血的手掌死死稳住，艰难地提离了地面！
虽然只是微微离地，虽然双臂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但力量属性的要求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高墙！
【适应负重（轻度）生效中……】
没有悦耳的提示音。
但身体的每一处关节，每一根被强行拉伸绷紧的肌肉束，每一块被极限压榨的骨骼，都在传递着一种清晰的信号——在被撕裂的痛苦边缘，某些基础的东西正在被这粗糙沉重的石杵强行“撑开”和“塑造”！
不同于基础劈砍练出的发力技巧，这是实打实地在拓宽力量承载的根基！
汗水混着血珠从额头和掌心滚落，砸在灰黑色的岩石上。
赵羽紧咬着牙关，汗水浸湿了破烂的上衣。
手臂的颤抖无法停止，沉重的石杵仿佛随时会将他拖入地狱，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这就是他的路！痛苦？不过是意志的磨刀石！
1分钟……2分钟……
【体力值：42/110……39/110……】
手掌的伤口在与粗糙木棍的摩擦中持续渗出鲜血，痛感尖锐。
双臂的肌肉仿佛被点燃，灼热的酸胀撕裂感不断冲击着意志的堤坝！
每多坚持一秒，都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酷刑！
但他没有放下！
他在用意志力强行顶住身体崩溃的临界点，榨取着每一分潜能！
这就是他理解的“自律”——不是漫无目的的挥汗如雨，而是在每一次濒临极限的痛苦抉择中，咬牙选择……再坚持那么一下！
“噗通！”
将近西分钟的漫长煎熬后，沉重的石杵最终还是脱离了掌控，轰然砸在脚边的泥地上，砸出两个浅坑。
赵羽踉跄着向后倒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撑在膝盖上，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从指尖滴滴答答落下。
【体力值：31/110】
双臂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手掌火辣辣地疼，虎口更是撕裂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但他大口喘息着，没有一丝懊恼，反而咧开被咬破的嘴角，露出一抹劫后余生般、却又充满力量感的狰狞笑容！
成了！
虽然时间短促，但那沉重石杵带来的磨砺感无比真实！
那种力量被强行“撑开”的界限感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筋骨深处！
核心肌肉群仿佛被打上了新的记忆烙印！
那笨重的石头不再是无法撼动的高山，只要付出足够的意志和汗水……就能征服！
“哼，鸡爪子抖得跟发瘟似的。”
门口石墩上的格里克冷不丁出声，他依旧在磨刀，动作不紧不慢。
但他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的老眼，早己将赵羽染血咬牙硬扛石杵的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从他最开始发力时的姿态调整，到颤抖中核心微控的不停校正，再到最终力竭时依旧拼死维持的那几秒平衡……每一次濒临崩溃的坚持！
“……蠢是蠢了点，比鸡仔也强不了多少。不过……”
格里克顿了顿，刀刃在磨刀石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没怂到家。晚上伤口别沾脏水！”
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
但这句话，却清晰地落在了赵羽耳中。
他是在告诉自己——今天的“笨”没白费！明天继续！
赵羽甩了甩因过度用力而依旧微微颤抖的、沾满血汗泥污的双手。
他没有抬头看格里克，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再次抓住了那根沉重的、布满了血迹和倒刺的硬木杠铃棍。
疼痛？
习惯就好！
休息？
不！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而不是停下脚步！
那柄沉重的石杵再次离地。
这一次，双脚扎根如磐石！
手掌上的伤口再次嵌入毛刺，刺痛锐利，但手臂颤抖的幅度似乎……减弱了一分？
汗水滚滚而下，染透了破烂的衣襟。
赵羽的双眼中只剩下那副粗糙的石器，整个世界都凝聚在那每一次撕扯着力量极限的抬起与坚持里！
窝棚口，格里克磨刀的刺耳声音节奏缓慢，仿佛最严厉的监工在默数……那属于未来的强者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