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液在青铜龙爪间蜿蜒如毒蛇，腐蚀着沈昭华裙裾上的苏绣缠枝纹。她俯身舀起一捧泛着金属光泽的池水，指缝间滴落的汞珠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每处凹陷都精准对应漠北十二城的方位。
"当心龙须！"萧执弈突然扯住她臂弯向后急掠。三丈长的青铜龙须扫过方才立足处，汞池炸开数道水柱。沈昭华在飞溅的毒液中窥见须梢刻痕——竟是父亲独创的沈家枪法第七式轨迹！
"这龙骸是令尊的手笔。"萧执弈剑鞘击打龙鳞，青铜表面渗出暗红血珠，"三年前漠北决战前夜，他熔了沈家百年珍藏的兵器，铸成这座困龙阵。"
沈昭华指尖抚过龙腹鳞片，冰凉的触感突然化作灼痛。鳞片翻转让出凹槽，槽底嵌着半枚染血的虎符——正是她在太子书房暗格所见的那枚。当指尖血珠滴入符眼时，穹顶星图骤然倒转，投射出沈家祠堂被焚那夜的场景：烈焰中，父亲将襁褓中的幼弟塞进龙首形棺椁，棺盖内壁刻满炼魂阵符咒。
"看来沈老将军早知今日劫数。"萧执弈突然掰开龙牙，獠牙内侧密密麻麻刻着生辰八字。当他用剑尖挑亮夜明珠时，沈昭华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日期标注的竟是借尸还魂那日的时辰。
汞雾在龙睛青光中凝结成镜，沈昭华抬袖遮挡的刹那，时空如帛裂开三重裂隙。
镜渊一：紫衣劫（永徽三十七年惊蛰）
紫衣女子跪在沐池畔埋匣，白玉耳珰坠入泥泞的声响惊起夜枭。七支穿云箭破空而至时，女子突然旋身甩出水袖，袖中软剑格开五箭，却被最后两箭贯穿肩胛。沈昭华在血雾中看清女子面容——那微翘的凤眼与萧执弈如出一辙。垂死的女子突然朝镜外伸手："华儿，接住......"染血的玉匣穿透时空砸在沈昭华足边，匣中羊皮卷记载着沈萧两族百年血契。
镜渊二：地牢书（景隆九年霜降）
少年萧执弈蜷缩在沈家地牢，磨尖的指甲在墙面刻着星象图。当他转头时，左眼流下血泪："阿姐，为何不来看我？"沈昭华惊觉这声呼唤与幼弟临终前重叠。少年突然暴起撞向铁栏，脖颈处的沈家暗卫刺青渗出血珠："告诉父亲，阵眼在沐池龙脊第三节！"墙面星图随血珠流动，化作沈家军覆灭当日的天象记录——荧惑守心，太白犯斗。
镜渊三：炼魂夜（三日前子时）
太子萧景珩的金丝履碾过药人残肢，将混着沈昭华胎发的药散注入龙睛。当血珠填满凹槽时，穹顶显影出刑房棋局的关键时刻。澹台镜的鹤氅扫过龙爪："待双王血祭，这困龙阵便会化作炼魂鼎......"话音未落，太子的匕首己刺入他后心："师尊错了，朕要的是活龙脉。"
逆鳞剥落的刹那，汞池中浮起九百九十九封婚书。沈昭华挑起最早那封，蜡封上的沈家军徽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展开泛黄的宣纸，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女昭华，与萧氏执弈缔百年之好......"日期竟是她周岁宴那日，朱砂批注写着："若违此誓，沈氏血脉尽殁。"
"原来你我是命定死局。"萧执弈突然咳出黑血，染红最新那封婚书的"聘礼"二字。礼单列着：沈家祠堂镇魂钟、漠北鹰嘴崖地契、三万寒鸦卫调令——每件都是她三年来苦苦追寻之物。当沈昭华的剑锋划破"永结同心"字样时，龙腹轰然洞开暗门，机括声如雷霆。
"别碰东南角的檀木箱......"萧执弈鎏金护甲下的肌肤己遍布蛛网纹，与龙鳞刻痕严丝合扣。他踉跄着抓住沈昭华腕间的玄铁链，链环突然变形重组，化作打开暗室的密钥。
暗室墙壁悬挂的画像在夜明珠下泛着诡异光泽。沈昭华抚过自己七岁生辰的画像，发现画中人的耳垂多出颗朱砂痣——正是苏玉瑶的体征。当指尖触到十五岁及笄画像时，画轴突然喷射毒针，画中人竟变成太子执笔的模样。
"小心！"萧执弈挥剑斩断画轴，夹层坠出半片染血的护心镜。沈昭华在镜面倒影中看见惊悚画面：三百里外的沈家祖坟正被汞液侵蚀，碑林化作困龙阵的阵旗！
东南角的檀木箱突然传出叩击声，萧执弈的瞳孔骤然收缩。当沈昭华挑开铜锁时，箱中飞出数以千计的青铜甲虫，虫翼震动着沈家军冲锋的号角声。虫群在墙面拼出谶语："双王殁，天下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