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洛恩和塞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黑胡子的人竟然也在这时候追来了!
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己经靠近。
枪声再次响起!
机械蝙蝠带着死亡的尖啸俯冲而下!
“走啊!”
塞壬发出一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将洛恩朝她指的方向狠狠一推。
同时,她抓起屋顶上一块松动的瓦片,用尽力气砸向俯冲的机械蝙蝠。
洛恩被推得一个趔趄,滚下屋顶的斜坡。
他在倾斜的瓦片上翻滚,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枪声、机械蝙蝠的尖啸、塞壬模糊的呼喊以及打手们逼近的怒吼。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突然在身后响起。
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瓦砾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洛恩的后背。
他感觉像被一柄巨锤砸中,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腥甜,身体被抛飞出去。
他在半空中翻滚,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一片刺目的火光和浓烟吞噬了他和塞壬刚刚分开的那片屋顶。
混乱的碎片和烟尘中,一抹银白色的、如同月光般的身影在火光边缘一闪而逝,随即被翻腾的黑暗和烈焰彻底吞没……
“塞壬——!!!”
洛恩的嘶吼被爆炸的巨响彻底淹没。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进一条堆满腐烂垃圾和污水的后巷深沟里,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水瞬间将他淹没。
剧痛和窒息感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意识。
风车镇……塞壬……
冰冷、粘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洛恩的意识在黑暗的泥沼中沉浮。
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液体和污秽的泥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
塞壬……
火光中那抹一闪而逝的银白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绝望、自责……
是他……是他连累了她。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如果不是他愚蠢地相信了老布伦那张伪善的脸……如果不是为了回去取那几个铜板……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他终于挣扎着从污浊的泥水里抬起头。
冰冷的污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混合着污泥和血污。
他发现自己半截身子泡在一条狭窄、堆满腐烂垃圾的后巷排水沟里。
头顶是高高的、布满苔藓的石墙,切割出一线灰蒙蒙的天空。
黎明将至。
爆炸的轰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糊和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血的味道。
后巷深处,老锚酒馆的方向,火光己经减弱,但浓烟依旧滚滚升腾,隐约传来混乱的叫喊和警钟声。
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创伤。
洛恩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撑住沟渠边缘冰冷滑腻的石块,试图将自己拖出去。
但沉重的机械臂像一块巨大的铅坠,每一次用力,连接处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和撕裂感。
他尝试了好几次,都徒劳地滑落回污水中,冰冷的绝望再次蔓延。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叫骂声从巷口传来。
“妈的!那小子肯定掉这附近了!给老子仔细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布伦老大说了,这‘货’值点钱,别让他跑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塞壬!一起找!”
是老布伦的打手!他们追来了!
洛恩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进污水和漂浮的垃圾堆里,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像一只濒死的青蛙。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巷子里胡乱扫射,照亮了飞舞的蚊虫和恶心的污物。
“看!沟里好像有东西!”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光柱猛地锁定在洛恩藏身的位置。
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哈!果然在这!小杂种!看你还往哪跑!”
另一个打手狞笑着,几步冲了过来,一只沾满泥泞的靴子狠狠踩在洛恩试图支撑的右手上。
“啊——!”
钻心的剧痛让洛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指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拖上来!”
为首的刀疤脸打手冷酷地下令。
另外两个打手像拖死狗一样,粗暴地抓住洛恩的头发和破烂的衣领,将他从恶臭的沟渠里硬生生拽了出来,重重地掼在冰冷湿滑的石板地上。
洛恩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丝的泥水,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右手传来锥心的疼痛,可能己经骨折了。
刀疤脸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捏住洛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手电筒的光柱首射在他惨白、布满污泥和血污的脸上。
“命还挺硬,小鬼。”
刀疤脸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戏谑,
“可惜,惹怒了布伦老大,还炸了他的‘仓库’,你这条贱命,只能卖去当最低等的矿奴了!”
他站起身,对着洛恩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带走!用铁链锁结实了!这小杂种有点邪门!”
沉重而冰冷刺骨的铁链立刻缠绕上来,粗暴地捆住了洛恩的双手和双脚,锁扣被砸死。
铁链的冰冷和粗糙摩擦着他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带来新的疼痛。
他被两个打手粗暴地架了起来,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拖拽着离开了这条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后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洛恩。
身体的重创,铁链的禁锢,加上塞壬生死未卜的沉重打击,几乎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碾碎。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被拖行在渐渐苏醒的锈钩镇街道上。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破败的房屋,空气中混杂着海腥和硝烟。
路人看到他们,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避开。
他被拖回了老锚酒馆附近。
昔日还算完整的酒馆,此刻半边坍塌,被烧得焦黑,断壁残垣间还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木头烧焦的气息。
老布伦正站在废墟前,那张油腻的胖脸此刻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小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怨毒。
他昂贵的丝绸马甲沾满了烟灰,一只眼睛肿得老高,显然在爆炸中吃了亏。
看到被拖回来的洛恩,老布伦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几步冲上前,肥胖的手掌带着风声,狠狠扇在洛恩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洛恩被打得脑袋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裂,流下鲜血。
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杂种!该死的扫把星!”
老布伦唾沫横飞,指着废墟破口大骂,
“你毁了老子的酒馆!毁了老子的生意!还有塞壬那个小贱人!你们都得付出代价!”
他喘着粗气,对着刀疤脸吼道:
“联系‘血锚’的人!告诉他们,有个‘好货’,虽然残了,但年轻,骨头硬!按矿奴的价,加倍!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是,老大!”
刀疤脸狞笑着应下,看向洛恩的眼神如同看一堆即将换钱的破烂。
洛恩的心沉入了冰点。
“血锚”?
听起来就是最凶残、最没有人性的奴隶贩子组织。
被卖去当矿奴,意味着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矿洞中被压榨至死,尸骨无存。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好消息是塞壬她还活着,而且逃离了这里。
就在刀疤脸拿出一个破旧的电话虫准备联系时,一阵极其夸张、极具穿透力的大笑声,打破了废墟前的压抑气氛。
“贼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和毫不掩饰的得意,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伴随着笑声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吵嚷嚷的叫喊。
“巴基船长驾到!都滚开!滚开!”
“伟大的巴基船长来拯救你们这些愚民了!还不快献上美酒和财宝!”
“船长说了,今天心情好,只收你们每人十万贝利的保护费!感恩戴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