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阳光把沙滩烤成金箔色,浪涛卷着白泡沫漫过脚踝时,阮南星的裙摆还沾着细碎的沙粒。顾北辰牵着她的手往遮阳伞走,掌心的温度混着海风的咸,像颗融化的糖。“累了吧?”他替她拨开黏在颊边的碎发,眼里的笑意比头顶的椰子树还要浓,“刚才拍的照片里,你笑起来眼睛都没了。”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把我往水里带。”阮南星拍开他作乱的手,指尖却不自觉地蜷了蜷——他刚在浅滩抱着她转了个圈,浪花溅湿了她的裙摆,也溅得她心跳乱了节拍。蜜月选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是顾北辰早就定好的,说要让她远离教案和家长群,只当几天被他捧在手心的公主。
遮阳伞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正往这边跑,主持人举着话筒对着镜头笑:“欢迎来到《海岛心动日记》!今天我们要在这里捕捉最甜蜜的瞬间……”
阮南星下意识地往顾北辰身后躲了躲,却被他握住手腕轻轻一带,两人并肩站在镜头前。主持人眼尖,立刻笑着走过来:“这位先生太太看起来好般配!是在度蜜月吗?介意和我们聊两句吗?”
顾北辰刚想摇头,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顾北辰?真的是你!”
回头时,阮南星看到个穿波西米亚长裙的女人,卷发披在肩上,妆容精致得不像来度假的。她身边跟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到顾北辰时眼睛亮得像灯泡:“真是你啊!我是赵鹏,高中三班的,记得吗?”
顾北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记得。”
“这位是……”赵鹏的目光落在阮南星身上,带着审视的打量,没等顾北辰介绍,就被身边的女人打断了——她正是罗荔,顾北辰的高中女友,此刻正笑着朝顾北辰伸出手:“好久不见,北辰。”
顾北辰没伸手,只是淡淡点头:“好久不见。”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赵鹏却像没察觉似的,热络地拉着顾北辰聊起来,眼睛却不住地往罗荔身上瞟,话里话外都带着撮合的意味:“说起来你俩也真是,高中时那么好,怎么说分就分了?我还一首以为你们……”
“赵鹏。”顾北辰的声音冷了几分,“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阮南星。”
“太太?”赵鹏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新闻,夸张地张大嘴,目光在阮南星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语气里的轻蔑几乎没藏住,“哦……结婚了啊,真快。”
他转身拉着阮南星往旁边走,美其名曰“让他们老同学叙叙旧”,实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说:“妹子,你别介意啊。顾北辰跟罗荔那可是我们高中的金童玉女,他初吻都是给的罗荔,晚自习偷偷在操场角落,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全校通报呢。”
阮南星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
“还有啊,”赵鹏没看出她的僵硬,自顾自地往下说,“顾北辰以前多傲啊,全校第一的脑子,却甘愿给罗荔讲数学题,讲不明白还急得挠头。周末别人都在家刷题,他带着罗荔去钓鱼,说要给她钓条最大的红鲤鱼……”
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嘈杂得像要钻进脑子里。阮南星看着不远处的顾北辰,他正背对着她站着,罗荔在他面前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沙滩上,竟有种刺眼的和谐。
“后来怎么分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连呼吸都带着咸涩的疼。
“还不是因为罗荔出国了,”赵鹏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顾北辰当年在机场哭成什么样你都没见过……哎,说这些干嘛,都过去了。不过说真的,他俩今天能在这儿遇上,说不定是缘分……”
“我们该走了。”顾北辰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他站在阮南星身后,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赵鹏,失陪。”
转身离开时,阮南星能感觉到罗荔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顾北辰的手心烫得惊人,攥着她的手腕快步穿过人群,连主持人递来的纪念品都没接。
回到酒店套房时,阮南星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让顾北辰都愣了一下。她没看他,径首走到露台,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发梢扫过脸颊,像细小的刀片。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翻涌的委屈,“初吻?讲题?钓鱼?这些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顾北辰走过来,想碰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的声音有些急,“我以为没必要提,南星,你别听赵鹏胡说,他高中时就爱搬弄是非……”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阮南星转过身,眼眶红得像兔子,“罗荔一出现,你连介绍我都那么勉强!顾北辰,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只要她回来,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想起大学时他总说“高中没什么值得提的”,想起他看到校园情侣在操场接吻时会下意识地皱眉,想起他从不碰钓鱼竿,说“麻烦”——原来不是没故事,只是故事里的主角不是她。
顾北辰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突然伸手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发疼:“阮南星你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我跟罗荔在高三就结束了,结束在她跟我说‘国外的世界更精彩’的时候!”
“初吻是真的,但那是十五岁的糊涂账!给她讲题是因为她爸是我爸的下属,我爸逼我的!钓鱼是她非拉着我去,结果我掉水里差点淹死,从此再也不碰鱼竿!”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低吼,每一个字都砸得又重又急,“机场哭?我那是气的!气她一声不吭就走,气自己当初眼瞎!”
阮南星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下来。
“我从没跟你提,是因为那些事里的顾北辰,根本不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样子。”顾北辰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泪,“那个懦弱、糊涂、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少年,配不上你。我想给你看的,是能保护你、能给你未来的顾北辰,是只爱你一个人的顾北辰。”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海风的咸和他的心疼:“星星,你信我吗?从大一在迎新会上看到你唱跑调的《小星星》开始,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罗荔对我来说,早就只是个模糊的名字,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露台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在替他辩解。阮南星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慌乱和疼惜,心里那道被嫉妒撕开的口子,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上了。
她想起他为她盖的“星寓”,想起他穿校服陪她办的同学婚礼,想起他在顾家老宅替她挡下的刁难,想起新婚之夜他笨拙又虔诚的吻……这些沉甸甸的爱意,怎么会是一个模糊的过去就能动摇的?
“那你刚才……”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为什么站那么久?”
“我在跟她说清楚。”顾北辰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我说‘我太太醋劲大,看到我跟别的女人说话会不高兴’,还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阮南星的脸颊微微发烫,刚想说话,就被他拦腰抱起。“干嘛?”她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
“罚你。”顾北辰低头,鼻尖蹭着她的锁骨,声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罚你不相信我,罚你让我心疼了这么久。”
他抱着她走进浴室,把她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去放热水。水流声里,他忽然回头,眼底闪着促狭的光:“不过话说回来,吃醋的星星,还挺可爱的。”
阮南星抓起毛巾砸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水花溅在他脸上,他却笑得像个偷糖的孩子,走过来吻住她的唇,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海风的咸涩,温柔得能溺死人。
“高中的顾北辰太蠢,”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尖,“但现在的顾北辰,只想对你一个人好。”
浴缸里的泡沫漫出来时,阮南星靠在顾北辰怀里,听着他讲那些被她错过的青春——原来他高中时总躲在图书馆,是因为不喜欢人群;原来他从不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觉得没意思;原来他看到罗荔时的冷淡,不是装的,是真的不在意。
“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顾北辰捏了捏她的脚背,语气霸道又温柔,“你的男人,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窗外的月光漫进浴室,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阮南星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忽然就笑了,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知道了,顾先生。”
海浪声在夜色里变得温柔,像首绵长的情歌。那些被嫉妒搅乱的心事,终究在他滚烫的爱意里,化作了沙滩上被潮水冲散的脚印,只留下彼此紧握的手,和眼底再也容不下别人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