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苏瑶盯着李法医匆匆掠过的背影,指节无意识叩了叩桌面。
白大褂口袋里的标签在余光里晃了晃,像根细针挑破了她紧绷的神经——那标签上"安悦 毛发样本"的字迹还带着打印纸特有的毛边,和她方才在照片里看到的死者发尾齐整的断口重叠在一起。
"李法医。"她霍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走廊里的脚步声顿住了。
李法医背对着她,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道褶皱。
他的肩膀先抖了抖,像被人从背后推了把,这才缓缓转过脸来。
苏瑶看见他额角沁着薄汗,镜片后的眼睛快速眨动,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才哑着嗓子开口:"苏小姐...有事?"
"关于安悦的头发。"苏瑶往前迈了一步,停在两人中间隔了张桌子的安全距离外。
她注意到李法医的右手正攥着白大褂口袋边缘,指节泛着青白,"检测报告还没到,但你应该己经看过样本了。"
李法医的喉结又动了动。
他突然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额头,镜片上糊了层雾气。"跟我来。"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福尔马林混着消毒水的气味裹住苏瑶的鼻尖——是停尸房的味道。
停尸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冷气机的嗡鸣瞬间填满耳朵。
李法医熟门熟路地绕过靠墙的金属冰柜,在操作台前停住,从白大褂里掏出个泛黄的牛皮纸袋。
他的手指在袋口了三次,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哗啦"倒出一叠照片。
"安悦是半个月前搬进去的。"李法医的声音比停尸房的空气还冷,"她是网红,专做灵异探险首播。
那栋凶宅的传说在本地论坛传了十年,她经纪公司觉得是个爆点。"他指尖点在一张首播截图上——画面里的安悦化着夸张的烟熏妆,举着补光灯站在公寓楼道里,身后的墙皮正簌簌往下掉。
苏瑶凑近看,照片边缘有行小字:"7月15日 21:03 首播录屏"。
"头三天还正常。"李法医又抽出一张照片,这次是安悦的私人聊天记录截图。
屏幕里的对话框泛着冷白的光,安悦的消息一条比一条急:"姐,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哭""衣柜里有东西抓门""那味道越来越重了,像烂木头泡在血里..."
苏瑶的呼吸猛地一滞。
腐木混着血锈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和她在凶宅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银锁,金属贴着皮肤烫得惊人。
"第西天她想退租。"李法医的手指开始发抖,"经纪公司不同意,说违约金要赔三百万。
她半夜给我发消息,说在浴室镜子里看见...看见另一个自己。"他突然抓起照片塞回纸袋,指节撞在操作台边缘发出闷响,"然后就是死亡当天——"
"她首播时镜头突然花了。"苏瑶接过话头,记忆里浮起周先生给她看的现场照片:安悦仰倒在客厅中央,瞳孔扩散成青灰色,右手攥着半片锁,指缝里渗出的血在地板上洇成暗花。
李法医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红了。"你怎么知道?"
"我在停尸房感知到了。"苏瑶按住他颤抖的手背,"那些残魂...它们不肯走。"
李法医的手突然抽回,像是被烫到。
他转身拉开最近的冰柜抽屉,冷雾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涌出来。"这是安悦。"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解剖时我发现她指甲里有墙皮,后脑勺有钝器伤——可现场没有凶器。"他关上抽屉,金属碰撞声在停尸房里回荡,"更奇怪的是...她胃里有半片铜锁。"
苏瑶的银锁"当啷"撞在操作台边缘。
她摸出兜里的火柴盒,半片生着红锈的铜锁躺在盒底,纹路和颈间的银锁严丝合缝。
"和这个一样?"她举起火柴盒。
李法医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扯下白大褂搭在臂弯,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今晚十点,凶宅302。"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找东西,我听见他们说...要找能解开诅咒的钥匙。"
停尸房的门"砰"地关上了。
苏瑶盯着门上晃动的倒影,银锁在颈间跳得厉害。
窗外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漫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凶宅走廊里那些若隐若现的血手印。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光照出时间:21:47。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苏瑶握紧火柴盒往外走,路过楼梯间时,风卷着一片碎纸从脚边掠过。
她弯腰捡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半夜三点,302窗台下有宝贝"——字迹还带着新鲜的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