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跟着林宇往地下二层走,转过最后一个弯时,林宇突然侧头:"李法医是医学世家出身,爷爷当年给军阀当过随军仵作,他从小听着尸斑与魂气的故事长大——对这类事比普通法医敏感。"
苏瑶摸了摸颈间发烫的卦牌,指腹隔着红绳蹭过金属纹路。
她想起安悦的魂魄在203房里抓着她手腕时,指甲缝里那缕红布纤维泛着的幽光,喉咙发紧:"他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林宇推开停尸房的双层玻璃门,冷风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扑出来,"重要的是你能给他个不得不信的理由。"他指节敲了敲墙上的电子门禁,显示屏蓝光映着他下颌线,"我去取安悦的解剖记录,你在观察室等。"
观察室的玻璃蒙着层薄灰,苏瑶凑近时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洇开。
她望着停尸间里排列整齐的金属冰柜,突然想起阿花说的"三十七个黑坛子",后颈泛起细汗。
卦牌贴在锁骨处,热度透过棉质T恤渗进皮肤——这是它第二次这么烫,上一次是在203房的墙里摸到镇魂阵的刻痕时。
"苏小姐?"
林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瑶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塑料杯在地上滚了两圈。
林宇弯腰捡起杯子,警服袖口沾了点灰:"李法医临时被物证科叫走,我去实验室找他。"他指了指观察室的椅子,"你先坐,别碰任何设备。"
门合上的瞬间,苏瑶听见锁舌扣进门框的轻响。
她没坐,反而贴着玻璃往停尸间里走。
最前排第三个冰柜的标签上写着"安悦",黑体字被塑料膜封着,边缘有些卷翘。
冰柜边缘凝着水珠,顺着金属纹路滴进接水盘,叮咚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小宇,你这是胡闹!"
争吵声从走廊传来,苏瑶转身时额头撞在玻璃上。
她看见林宇站在转角处,对面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冷光。
李法医的手指戳向林宇胸口:"尸体是物证,不是你带朋友玩过家家的玩具!"
"李叔,她真能——"
"能什么?"李法医扯下橡胶手套摔在桌上,"能和死人对话?
我解剖过八百多具尸体,没一具能开口说半句话!"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钢笔,笔帽沾着暗褐色的污渍,"上个月张队非要请什么大师来看监控,结果那大师说死者是被狐仙索命,最后呢?
监控死角里的行车记录仪拍清了凶手!"
林宇的耳尖泛红,伸手去拉李法医的胳膊:"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法医甩开他的手,白大褂下摆扫过墙角的医疗垃圾桶,"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把式!"他突然瞥见观察室里的苏瑶,镜片后的目光像刀尖,"你带来的人?"
苏瑶推开门走出去,鞋跟在瓷砖上敲出脆响。
她迎着李法医的视线,把卦牌从衣领里掏出来:"安悦死时,后颈有五道青紫色指痕,指间距2.3厘米,是左手。"她想起停尸房里那个飘着的魂魄,安悦的长发缠在她手腕上,"她坠楼前,有人用左手掐着她后颈,把她往窗台推。"
李法医的动作顿住了。
"尸检报告里没写指痕。"苏瑶摸出手机,调出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因为凶手清理过,用的是沾了酒精的棉布——"她划到第二张照片,"203房窗台缝隙里有酒精残留,和安悦指甲缝里的红布纤维成分吻合。"
李法医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睁大:"你怎么知道指间距?"
"她的魂魄告诉我的。"苏瑶把手机收进包里,"她坠楼时,魂魄还抓着我的手,指甲缝里的红布纤维闪着光——和阿花用来绑黑坛子的红绳,是同一种材质。"她盯着李法医口袋里的钢笔,"您爷爷当年验尸时,是不是总说'尸身有魂,魂藏痕'?"
李法医的喉结动了动。
他摘下眼镜擦拭,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话?"
"林警官说的。"苏瑶笑了笑,"他说您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所以才会在解剖时格外注意尸体的'情绪'——比如尸斑的分布,比如死者最后挣扎的方向。"她指了指停尸间的冰柜,"安悦的魂魄很着急,她想告诉我们是谁推她下去的,想告诉我们为什么黑坛子会被打破。"
李法医重新戴上眼镜,目光扫过苏瑶颈间的卦牌:"你要怎么做?"
"我需要触碰她的皮肤。"苏瑶说,"灵媒感知需要首接接触,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不行!"李法医后退半步,"皮肤接触可能造成二次污染,要是影响DNA检测......"
"那我走。"苏瑶转身往走廊走,卦牌在锁骨处烫得生疼,"阿花说黑坛子镇着三十七个魂,安悦是第一个冲破封印的。
等下一个死者出现时,您大概就能相信了。"
"等等!"李法医的声音里带了点急切,"十分钟,只能碰后颈和手腕。"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橡胶手套扔给苏瑶,"戴这个,别留指纹。"
林宇松了口气,伸手拍李法医肩膀:"李叔——"
"闭嘴。"李法医瞪他一眼,转身往停尸间走,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小苏,跟我来。"
苏瑶跟着李法医走进停尸间,金属门在身后关上时,她听见林宇在外面压低声音打电话。
冰柜启动的嗡鸣声里,李法医拉开第三个抽屉,白布下的轮廓逐渐清晰。
苏瑶深吸一口气,指尖隔着橡胶手套轻轻碰了碰安悦的后颈——
卦牌突然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李法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
"等一下。"苏瑶闭紧眼睛,安悦的记忆像潮水般涌进来。
她看见穿黑外套的男人站在窗台边,左手掐着安悦后颈,右手举着手机拍她挣扎的样子;看见男人转身时,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看见他掀起白大褂的衣角,露出别在腰后的黑色坛子......
"苏小姐?"李法医的手搭在她肩上,"你没事吧?"
苏瑶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
她盯着安悦后颈淡青色的指痕,声音发颤:"我需要您帮我个忙。"
李法医的表情缓和了些:"什么?"
"解剖时,注意死者后颈皮下组织的出血点。"苏瑶摸出手机记下一串数字,"重点查最近三个月,后颈有暗红色胎记的男性,身高178到182之间,左利手。"她把手机收起来,卦牌的热度慢慢退去,"还有......"
"还有什么?"
苏瑶望着冰柜上方的紫外线灯,灯光在李法医镜片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您爷爷说的'魂藏痕',是不是指有些痕迹,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见?"
李法医的手指在白大褂口袋上敲了两下,钢笔尖在布料上压出个小坑:"你想问什么?"
苏瑶没说话。
她望着安悦平静的脸,突然想起阿花说的"三十七个黑坛子",想起203房墙里的镇魂阵,想起林宇肩章上闪着冷光的警徽。
卦牌在她颈间轻轻晃动,金属表面泛着暗哑的红,像极了安悦死时后颈的指痕。
走廊里传来林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