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喧嚣凝固了。空气里劣质兴奋剂的甜腻混着血腥，像堵住喉咙的烂泥。
聚光灯下，侏儒主持人张着嘴，手里的小锤悬在半空，忘了落下。
“一万亿？”
他嗓子劈了叉，眼珠几乎瞪出眶，死死盯着看台最高处那片阴影。
昏黄矿灯费力地爬上台阶，照亮一角纤尘不染的白绒披风，还有冰冷的银框镜片。
“信用点是废纸。”
阴影里的声音砸下来，砸碎了满场死寂。
一块沾着湿泥的石头划着弧线，穿过展台能量罩的缝隙，“叮”一声，轻飘飘落在古朴的青铜指环旁边。
哄笑炸开了锅。
唾沫星子飞溅。
“疯狗！”
“哪钻出来的神经病！保安！叉出去！”
“老瘸腿！你这破场子什么人都放进来？”
穿金戴银的财团代表拍着桌子狂笑，眼泪都挤出来。
蒙面佣兵们吹着刺耳口哨，像在看马戏团最拙劣的小丑。
角落的黑帘包厢纹丝不动，死水般沉寂。
老瘸腿没笑。
他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抠住轮椅扶手，锈蚀的机械腿哐当砸了一下地面。
浑浊的独眼透过镜片，死死粘在那块石头上。
别人眼里是泥巴块，他眼里，那石头表面覆着一层流动的光，水纹般荡漾，底下透出的灵能波动像深海巨兽的心跳，闷得他喘不过气。
“成...成交！”
老瘸腿的破锣嗓子劈开所有哄笑，尖利得变了调，“指环！归这位先生！快！把东西拿过来！快！”
侏儒主持人傻了。
黑帘包厢里传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像毒蛇吐信。
安保机器人亮起猩红的电子眼，履带碾过金属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两只冰冷的机械臂同时伸向展台，一只抓向悬浮的青铜指环，另一只罩向那块沾泥的石头。
嗡——
整个拍卖场的光猛地一暗！所有矿灯、全息广告、甚至看台上客人手腕的荧光表，瞬间熄灭！绝对的黑暗，连呼吸都冻住。
啪嗒。
灯光重新亮起，快得像眨了下眼。
展台上，能量罩完好无损，幽幽地泛着光。
古朴的青铜指环静静悬浮，旁边那块沾泥的石头也原封不动。
侏儒主持人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
“假的！全是假的！”
财团代表突然尖叫起来，手指哆嗦着戳向展台，“指环！指环是假的！”
主持人一愣，慌忙扑过去撤掉能量罩，一把抓向指环。
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那逼真的青铜指环，只是一个纹丝不动的立体投影，冰冷，虚幻。
真正的青铜指环，早己不翼而飞。
一同消失的，还有最高看台上那个银发的身影。
原地只留下几缕被气流卷起的微尘。
“幻象！是幻象！”
大肚商人瘫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老瘸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像漏气的风箱，独眼望着空空如也的展台，浑浊里翻涌着贪婪和一丝说不清的恐惧。
“虚空之主...嘿...好一个虚空之主...”
“哗啦！”
角落的黑帘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暗绿军服的光头男人走出来，肩章冰冷，脸像刀削的石头，眼神阴鸷得能拧出水。
他看都没看乱成一锅粥的拍卖场，鹰隼般的目光盯在林风消失的位置，对着手腕的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目标确认。携带零号关联物。执行‘捕网’。我要活的。立刻！”
坑道深处，粘稠的黑暗像化不开的油污。
风从岩缝里挤进来，带着沙砾和远处污水河的腐臭。
林风的身影从一块凸出的嶙峋岩壁阴影里剥离出来，悄无声息。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古朴的青铜指环，表面蚀刻的几何纹路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他随手将指环套上左手食指。灵压如水银般无声探入，指环内部一个立方米的稳定空间清晰浮现，边界稳固。
麻烦。
几道极其微弱、频率各异的追踪信号，像附骨之疽，从拍卖场的方向粘附而来，死死锁定了他的方位。
更远处，几股带着浓重硝烟和机油铁锈味的杀气，正从不同方向急速收拢，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他低头，摊开另一只手。
掌心，那枚从归墟熔坑带出的琉璃碎片正微微发烫，温润的光晕下，一道细微却异常顽固的深红色灵压印记，如同活物般缠绕在原有的裂痕上，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正试图向碎片深处钻探。
深红研究所的印记。
比之前那些追踪信号更隐蔽，也更恶毒。
林风银框眼镜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凝，一点幽邃的蓝光在指腹悄然亮起，并非刺眼的光芒，而是蕴含着规则层面的绝对掌控力——崩玉的力量。
这点蓝光精准地刺入那道深红印记。
嗤——
一声只有灵能感知才能捕捉的轻响，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那道顽固的深红印记瞬间扭曲、崩解，化作几缕带着腥气的青烟，彻底湮灭在崩玉的蓝光里。
琉璃碎片猛地一颤，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温润的光芒都明亮柔和了几分，传递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虫子。”
林风收拢手掌，将碎片握紧。那几道来自拍卖场的追踪信号，在他灵压感知的屏幕上，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雪花，同时爆裂，化作一片杂乱的噪点。
一步踏出，他的身影如墨滴入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身后更深、更浓的岩壁阴影里，彻底消失不见。
黑岩堡垒之外，风更大了。裹挟着粗粝沙砾的狂风抽打着边缘一座废弃的信号塔，铁架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塔顶锈蚀的平台边缘，林风的身影无声浮现，像一尊降临的雕塑。
白绒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奇异地不染半点尘埃。
他目光投向西方，越过起伏的沙丘，投向那片被昏黄风沙笼罩的无垠荒漠深处。
那是深红研究所的方向。也是掌心琉璃碎片持续传来微弱牵引的方向。
就在这时，掌心紧握的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一跳！
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猛地刺入林风的感知核心。
不是零那纯净却狂暴的灵压，也不是深红研究所阴冷的印记。
是......共鸣！
一种源自崩玉核心深处的、冰冷而古老的共鸣！
仿佛在荒漠深处那座钢铁坟墓的最底层，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它同样拥有崩玉那种触及规则本源的气息，却像被无数重冰冷沉重的枷锁死死禁锢，透出的只有一种被囚禁万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和......饥饿。
林风一首淡漠如冰霜的脸上，银框眼镜后的瞳孔，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看来这荒漠坟墓里，还藏着点意外的玩具。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冰冷，却带着一丝终于被挑起的、属于猎食者的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