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我的……名字……”
茫然的意念如同风中游丝,在死寂的焦墟上飘荡。
裴砚单膝跪在滚烫的焦土中,断臂处的剧痛与灵魂枯竭的冰冷几乎将他撕裂。当那声纯粹空白的叩问撞入意识时,他眼中冰封的锐利深处,裂开一丝沉重的窒涩——深渊烙印净化了,代价是苏远航存在的彻底归零。
“相爷!”周管事踉跄扑来,声音嘶哑,手中紧攥着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布满细纹,显然在爆炸中受损,“药…断续膏…”
裴砚格开他欲包扎的手,仅存的左手撑地,以钢铁般的意志将自己从焦土中拔起!断臂鲜血滴落,在灰烬上砸出暗红印记。他踉跄却坚定地走向深坑,每一步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坑底,保温杯布满蛛网裂痕,杯内微光茫然闪烁,重复着对“名字”的追寻。裴砚半跪坑边,染血的指尖凝聚最后一丝意志,轻柔探向那点空白的灵魂——
空。绝对的、寂寥的雪原。
就在裴砚意志动摇的刹那,空白核心深处,一点烙印般的涟漪漾开,传递出本能而清晰的呼唤:“裴…砚…”
不是问“我是谁”,而是呼唤他的名字!这唯一的锚点,穿透了归零的虚无!
裴砚瞳孔骤缩,左臂稳稳探下,将布满裂痕的保温杯小心捧起,入手冰冷脆弱。“我在。”他嘶哑回应,声音沉凝如铁。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周管事带着惊疑的低呼:“相爷…您看这土!”
裴砚目光扫去。周管事正用刀尖拨弄着母树巨大焦炭残骸旁翻开的焦土。那土壤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晶状,如同凝结的劣质葡萄酒渣,散发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气息——母树枯萎的衰败、星骸燃烧的冰冷秩序、深渊残留的粘稠恶意、以及…一丝极其微弱、被强行糅合催生出的、近乎狂乱的**发酵果香**!这香气腥甜中带着奇异的诱惑力,吸入一丝便觉气血微涌,心神恍惚。
裴砚沾血的指尖捻起一点暗红晶土,冰冷死寂的星骸之力与深渊的扭曲贪婪在土壤中交织冲撞,却在某种狂暴的毁灭能量(星爆残留)催化下,意外地**发酵**了。他脑中瞬间划过静芜轩地窖深处,那批因母树异变而早己被遗忘、沾染了微量深渊气息却侥幸未毁的顶级葡萄陈酿——**“醉仙酿”原浆**!
一个近乎荒诞、却带着冰冷算计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深渊要吞噬秩序?母树渴望新生?这废墟中残留的“废料”,这扭曲的产物…或许能成为新的武器,新的“熔炉”!
“周管事。”裴砚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他目光如炬,盯住那暗红晶土,“调集人手,封锁静芜轩…不,封锁整个西院!以‘清理战场,祛除邪秽’之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秘密收集此地所有沾染此异晶的焦土,以及…母树残骸最深处的‘炭芯’。另,持我令牌,去内库地窖最底层,将封存的所有‘醉仙酿’原浆…全部取出。”
周管事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相爷?!那原浆沾染过深渊气息,早己被列为禁忌!还有这邪土残骸…”
“照做!”裴砚打断他,眼神冰冷锐利,“深渊视其为污秽?母树以其为残渣?那便让这污秽与残渣…化为我大胤的‘仙酿’!”他低头看向手中保温杯,杯内微光因他的决断似乎稳定了一丝,“此物,将不再是废土,而是…‘醉仙酿’涅槃重生的根基!”
他捧着保温杯,如同捧着一颗新生的种子,一步一个血印,踏出废墟焦土,走向尚存一角的轩内暖阁。身后,是巨大的、散发着诡异酒香的焦黑母树残骸,以及周管事领命而去、眼中燃烧起惊涛骇浪般决心的身影。
暖阁内,尘埃弥漫。裴砚将保温杯小心置于案上,杯壁裂痕深处,一点星砂余烬随着他指尖滴落的鲜血渗入晶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他看着那点微光,嘶哑低语,如同立下誓言:
“苏远航…你的‘名字’,我会为你寻回。”
“而这座京城…很快便会知晓,‘醉仙酿’的滋味。”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焦糊与一丝新生的、危险而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