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的阳光正烈,将街道烤得像块发烫的铁板。突然,一阵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把生锈的锯子硬生生划破城市的喧嚣。
"莉娅花艺" 店门口,店门被猛地推开,两名穿蓝色制服的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出来,金属担架腿在地面上撞出清脆的响声。担架上躺着的玫瑰双目紧闭,脸上布满细密的红色小点 —— 那是被玫瑰花刺扎出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像撒了一把碎红玛瑙。她的深蓝色围裙上还沾着几片破碎的粉玫瑰花瓣,其中一片卡在腰间的褶皱里,随着担架的晃动微微颤抖,像一只试图展翅的残蝶。
"我是她同事,我得跟着!" 小松跌跌撞撞地从店里跑出来,帆布鞋差点被门槛绊倒。她抓住一名救护人员的袖子,眼睛睁得很大,一遍遍重复:"我得去,她一个人不行......"
镜头缓缓转向站在门口的王莉娅。她靠在门框上,唇边的口红被咬掉了一块,露出底下苍白的唇肉,平日里画得一丝不苟的眉毛此刻拧成了疙瘩,眉心处有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她看着担架被抬上救护车,车门 "砰" 地关上的瞬间,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腹部。
救护车发动时扬起一阵灰尘,混着街边梧桐树的绒毛,在空中形成一片迷蒙的雾。莉娅的身影在灰尘中渐渐模糊,只能看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做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落。担架上,最后一片玫瑰花瓣从玫瑰的围裙上飘落,掉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被救护车疾驰而过的车轮碾成一滩粉色的浆泥,像一滴被碾碎的眼泪。
街道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花店门口散落的几片花叶,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隔壁五金店的老板探出头,跟对面水果摊的老板娘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 得到的只是一个摇头和一声叹息。阳光依旧热烈,蝉鸣聒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医院走廊的灯永远是惨白的,像冬天清晨的天光。小松抱着一叠检验报告,指尖几乎要把纸张边缘捏碎,那些 A4 纸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像一堆受潮的饼干。报告最上面印着 "梅桂" 的名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检查项目,其中 "脂肪肝"" 高血压 " 几个字被医生用红笔圈了出来,红得刺眼。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走在前面,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时不时撞在胸口,发出轻微的 "叮当" 声。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在病历上慢慢移动,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刻出来的。
"自费还是医保?" 医生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自费。" 小松的声音很小,几乎被走廊尽头传来的护士站交谈声盖过。她下意识地把报告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玫瑰没有医保,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平时连感冒都舍不得去医院,这次晕倒实在是太突然了。
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小松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橡胶鞋底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 "吱呀" 的声响。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紧闭着,偶尔有推着输液车的护士经过,白色的护士服带起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呛得小松忍不住想打喷嚏。
她想起刚才在救护车上,玫瑰一首没有醒过来,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干得起皮。护士给她戴上氧气罩时,她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梦。小松当时抓着玫瑰的手,那只手很凉,还有些地方被花刺扎破了,缠着简易的纱布,纱布上渗着一点点血。
"医生,她到底怎么样了?" 小松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刚才那个急诊医生说要住院,是不是很严重?"
老医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小姑娘,别太着急。" 他把病历夹在腋下,慢慢摘下眼镜,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块眼镜布擦拭着,"你同事的情况,主要是长期作息不规律、饮食不健康导致的。脂肪肝和高血压都到了需要重视的程度,这次晕倒可能是血压骤升引起的。"
"那...... 那她会没事吧?" 小松追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现在还不好说,需要进一步检查。" 医生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严肃,"她太胖了,BMI 指数己经超过 30,这对身体各个器官都是负担。你们年轻人啊,总觉得年轻就是资本,不把健康当回事。"
他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小松心上。她想起玫瑰总是熬夜做花束,想起她每天中午必吃的炸鸡套餐,想起她抽屉里藏着的各种零食...... 那些被她们当作日常的习惯,此刻都变成了刺向玫瑰身体的利刃。
"医生,我们一定配合治疗!" 小松用力点头,仿佛在向自己承诺,"钱的问题...... 我们会想办法的!"
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先去办住院手续吧,病房在 3 楼 307。"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电梯,"记住,病人醒来后,暂时不要给她吃油腻的东西,清淡饮食为主。"
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小松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似乎不再那么刺鼻了。她抱紧手中的检验报告,走向电梯口,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眼神却坚定了许多。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镜面映出她红肿的眼睛和皱巴巴的脸,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玫瑰,你一定要没事。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们还有好多花要插,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呢。电梯缓缓上升,数字跳到 3 时,"叮" 的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小松走出电梯,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攥紧了拳头,朝着 307 病房的方向走去,脚步逐渐变得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