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阴影,笔尖在腕骨处顿了顿:“硅胶手套会模糊皮肤纹理,口红膏体的油脂能渗透表皮层0.3毫米。”她旋上笔帽,金属碰撞声里带着不耐,“需要我给顾警官演示下皮肤组织渗透性原理?”
顾骁盯着她白大褂下露出的锁骨纹身——那把银色手术刀此刻正沾着点口红膏体,像被鲜血染红的刃口。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在病理实验室,看见她对着陈小雨的脚踝纹身发呆,同款的银色星星在紫外线灯下发着微光。
“我看乔法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凑近半步,雪松香水混着消毒水钻进乔鹤汐的面罩,“这色号可不像是你这种人会选择的,路明泽送你的?”
解剖刀在器械盘里发出清脆的响。
乔鹤汐猛地转身,“顾队还是把心思放在案件上吧,这样卢局也好找理由把你调回去。”
顾骁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抢她腰间的解剖刀:“不过是开个玩笑,至于动刀?”
不锈钢刀柄在两人掌心打滑,乔鹤汐的烫疤擦过他虎口:“松手!”
她的白大褂被扯得歪斜,露出里面黑色卫衣的一角,绣着的银色手术刀图案正对着顾骁的视线。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刀刃磕在墙面的警报器上,刺耳的蜂鸣像把钝刀劈开空气。
解剖室的门被撞开时,顾骁正单手撑在乔鹤汐身侧的瓷砖墙上,指尖还攥着她的手腕。
实习生小王举着相机定格画面,李姐的保温杯“当啷”掉在地上:“你们……这是在模拟犯罪现场?”
乔鹤汐的耳尖在面罩下涨成通红,她猛地推开顾骁,白大褂纽扣崩开一颗:“误触警报。”
指尖在警报器上乱按,却不小心按亮了应急灯,红蓝交替的光映着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解剖台上。
顾骁看见乔鹤汐蹲下捡口红时,卫衣领口滑开,锁骨下方还沾着自己的古龙水味。
同事们的脚步声消失后,解剖室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乔鹤汐盯着监控回放,画面里顾骁的手腕压着她的脉搏,两人鼻尖相距不到十厘米,像极了美剧里的暧昧镜头。
“明天局里内网头条预定。”她的声音闷在N95口罩里,“‘刑侦队贵公子调戏冰山法医’,配图还是我崩开的领口。”
顾骁摸了摸鼻尖,看见乔鹤汐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正在删除监控录像:“删了更可疑。”他扯过转椅坐下,警徽在胸前晃出银光,“不如我去跟卢局解释,说我们在演练反袭击战术。”
“解释?”乔鹤汐冷笑一声,屏幕蓝光映着她绷紧的后颈,“之前你把嫌犯堵在女厕所的事迹,现在还在局里笑话栏挂着。”她突然转身,口红还攥在掌心,“顾队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顾骁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想起档案里乔鹤汐的社交记录:除了每年给孤儿院寄钱,几乎没有私人生活。
“想来顾队不会疯了!”此刻她靠在解剖台边,正红色口红衬得唇色格外鲜艳,像具精致的陶瓷娃娃终于出现裂痕。
“那是……”他忽然开口,“不过你也不用沮丧,其实你用口红做标记的样子,挺好看的。”
乔鹤汐的睫毛猛地颤动。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口红,外壳上还留着顾骁抢刀时的指痕:“这支是陈小雨送的。”
声音轻得像解剖刀划过皮肤,“她死前两周,说等发工资要去买支‘能让死人变美的口红’。”指腹着YSL的logo,“后来我在她储物柜找到这支,包装纸里还塞着给弟弟买书包的零钱。”
顾骁的胸口突然发紧。他想起陈小雨胃里的珍珠奶茶,想起乔鹤汐在解剖时总会在日期后画骷髅头——原来每个标记都是她给死者的情书。
此刻她卸了防护面罩,露出被勒出红痕的脸,正红色口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道不会愈合的伤口。
“对不起。”他第一次用郑重的语气说话,“我不该拿你的工作开玩笑。”视线落在她手腕的烫疤,“这个……是烫伤吗?”
乔鹤汐的身体僵了僵,忽然转身打开冷藏柜:“要喝可乐吗?”她扔来一罐冰可乐,拉环的脆响打破沉默,“十二岁那年,我去医院给妈妈送饭,意外看到陈小雨送她弟弟来医院看病,由于她当时没钱,我求爸爸帮了她,她说她会还我钱,让我留下联系方式,可爸爸却替我拒绝了,她便告诉我她住在晨曦孤儿院。
一年后,妈妈下葬的那一日,我鬼使神差的竟然跑去了晨曦孤儿院,她还记得我,她像我展示了她脚腕上画的星星,我说很好看,她便说等我们成年了就去纹下来,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我答应了。
院长妈妈待我很好,这烫伤是因为煮姜汤时打翻了锅。”指尖划过烫疤,“她总说我手凉,要多喝姜茶。”
顾骁接住可乐,冷凝水在掌心聚成小滴。
他看见乔鹤汐从白大褂口袋摸出创可贴,贴在刚才抢刀时划破的指尖——那是印有骷髅头图案的卡通创可贴,和她记录单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原来这个总被传成“怪物”的女法医,会在物证袋上画小蛋糕,会用死者送的口红做标记,会在深夜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回信。
“其实刚才的监控……”乔鹤汐突然开口,耳尖还红着,“角度问题,看起来比较近。”她调出逐帧回放,“你的手肘其实抵在警报器上,而我只是……”
“只是差点被我撞进解剖台。”顾骁笑着打断,可乐罐在掌心转了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局里的人会觉得,我这个富二代终于有人能治了。”
乔鹤汐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勾起唇角:“顾少这是打算破罐破摔?”她撕开新的乳胶手套,“明天记得带遮瑕膏来,我领口的口红印子——”指尖点了点监控里自己的锁骨,“比尸斑还明显。”
顾骁看着她重新戴上护目镜,口红被郑重地放回白大褂口袋,突然发现这个总把自己藏在防护服下的女人,其实在每个细节都藏着温柔的倔强。
窗外的夕阳漫进解剖室,给乔鹤汐的发梢镀上金边。
顾骁看见她在记录单上画完骷髅头,又在旁边添了支口红图案,“顾队抢刀时的表情,比看见腐尸还狰狞。”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轻快,“明天晨会可以当表情包用。”
顾骁凑过去,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屏幕里的自己瞪大眼睛,而乔鹤汐的睫毛正投下颤动的阴影,像只怕痒的蝴蝶。
当乔鹤汐的指尖划过他在监控里绷紧的手腕,顾骁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眼里淬着的冰。
“乔鹤汐。”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在她转头时递上自己的手帕,“你的口红沾到口罩了。”
乔鹤汐接过手帕,看见上面绣着的警徽图案,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
她忽然想起陈小雨说过的话:“汐姐你笑起来好看,像杏仁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