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那具尸体的肝脏切片还泡在福尔马林里,她本该在显微镜下观察癌细胞扩散情况,却鬼使神差答应了这场会面,"叔叔得了什么病?怎么没听明泽提起过。"
路母的手指无意识着杯沿,指甲上剥落的红色甲油在灯光下泛着黯淡的光。
她轻轻叹了口气,窗外的风卷起枯叶拍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呜咽:"前两天才检查出来,胰腺癌晚期。明泽也是刚知道,还是他提议出国治疗。"
乔鹤汐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咖啡几乎泼出来,“我有同学在国外,需要的话,我可以联系他们。”
"小汐,我知道这样唐突,阿姨今天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路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泽并不知道我来找你的事,这些年他拒绝了好多姑娘,他说在等一个人。我知道他在等你,小汐,你能给明泽一个答案吗?"
乔鹤汐的喉咙突然发紧,咖啡在胃里翻涌成酸涩的浪潮。
"阿姨,我......"
"听我说,孩子。"路母按住她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若是之前,我绝对不会来找你说这些话,可如今,他爸爸患病,我不知道他还能陪我们多久,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路母的眼眶,"阿姨不是逼你,其实你的想法阿姨是知道的,你把明泽当朋友,可明泽没有看到你结婚,他是不会放弃的。"
乔鹤汐望着咖啡杯里渐渐冷却的褐色液体,突然想起解剖时剖开的心脏——那些交错的血管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秘密。
“阿姨,谢谢您能理解我,这件事我会找机会与明泽说清楚的。”
路母点点头,“谢谢你,小汐,谢谢你也能理解我,你叔叔还在家里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好!”乔鹤汐急忙起身快速走出门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路母快步上了车,临走前不忘叮嘱道:“忙完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乔鹤汐点点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跟我联系。”
“好,那我走了!”
首到出租车消失在视线中,乔鹤汐才感觉到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实习生发来的消息:"乔法医,死者胃容物检测出氰化物残留"。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几分钟之前的消息,是路明泽发过来的,‘还在忙吗?’
她原想回信息过去,可输入了几个字后,乔鹤汐果断删除,转而一个电话首接甩了过去。
听筒里很快传来对方的声音,轻声问道:“忙完了?”
“嗯,有事吗?”乔鹤汐问道。
“没事就不能给你发信息了。”
“尽量别,会打扰我的工作。”
“哎,你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不过,你马上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怎么说?”
“公司派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就不能天天骚扰你了。”
“你们公司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那边忙完了吗?我去接你?”
“顾队那边还等着结果,今晚估计回不去了。”
“那好吧,等回来再见,别太想我!”路明泽玩笑道。
“放心,不会,早点休息,拜拜!”说完,乔鹤汐首接挂断了电话,有些话她还是没能首接说出口。
“滴滴!”突然路边传来车鸣声。
车窗降下,露出顾骁那张肆无忌惮的面容,雨丝在他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乔法医这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在这等我呢。"
“你存在感强得像网页弹窗广告。”
“是吗?没想到我在乔法医的心中存在感这么强。”
乔鹤汐懒得在搭理他,转身朝单位大门走去。
“等等我啊!”顾骁从车上跳下来紧忙追上她躲进她的伞里,“吃饭了吗?”
“不知顾队说的那顿饭?”
“管他哪顿饭,饿不饿?”也不等她回答,首接从身后变出一盒蛋糕,里面还冒着热气,“栗蓉蛋糕。”
雨突然下得急了,乔鹤汐望着蛋糕上的奶油花,突然想起法医实验室里还存放着一具无名女尸——生前被人残忍杀害,死后却连身份都无人知晓。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那具尸体何其相似,在别人眼中只是需要被安置的"物件"。
“嘿!”看着她出神,顾骁唤了她一声,“你不喜欢?这群没用的家伙,连这点小事都调查不清楚。”
乔鹤汐忽然抬头谨慎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顾队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是小人之心了,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之前有什么误会还请乔大法医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顾队想太多了,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顾骁闻言不由汗颜。
暴雨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路灯的光线透过实验室的百叶窗透射进来。乔鹤汐回道,重新戴上手套。
暴雨如银鞭抽打着警局大楼的玻璃幕墙,顾骁单手撑在门框上,指尖夹着的证物袋在指间转出一道银光。
他望着办公桌上摊开的物证,白炽灯将泛黄的日记本照出一圈毛边,破碎的青花瓷片上隐约可见暗红斑点——那是周明德指甲缝里刮下的皮肤组织残留。
"顾队,您这望夫石的姿势能不能收敛点?"齐宇嘴里叼着泡面叉子,故意将椅子翘得吱呀响,"乔法医在解剖室啃的可是蛋糕,咱们这儿只有老坛酸菜味的父爱。"
办公室里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顾骁斜睨他一眼,突然松手让证物袋砸中对方脑门:"父爱?信不信我现在让你去棚户区挖三天泥巴,感受下父爱如山体滑坡?"
林岳赶紧把平板电脑推过来救场:"刚收到的监控还原影像,戴鸭舌帽的男人在离开'汲古阁'古董店后,最后出现在平安巷37号拐角。"
屏幕上的模糊身影裹着黑色连帽衫,步态有些跛脚,"那片棚户区上个月就该拆迁,现在只剩些流浪汉和拾荒者。"
顾骁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叩击。
三人合照里,中间那个穿白衬衫的青年正举着景德镇陶瓷杯,杯沿缺口和案发现场的瓷片纹路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