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波斯金樽底座融化的蜜蜡裹住半幅霜纹钢印时,工部密库的铜镜胎胚正渗出水银的冷腥。
矮奴喉结剥落的金箔里藏着淬火的寒芒,玄机阁冰窖冻裂的霜纹腰牌刺穿了波斯亲王冠冕的璎珞。
幼皇子抓碎冰鉴琉璃水胆的刹那,昭明帝掌中残玉豁口迸溅的钢屑正扎进波斯使臣眼角溃烂的冻疮。
监察司地牢。混着血腥与铁锈的风在石甬道里呜咽。墙壁凝结的冰霜反射着惨绿壁灯光,将波斯副使埃米尔的鹰钩鼻投成扭曲的暗影。他华贵的金线郁金香袍被剥去,仅着素白亚麻囚衣,腕间玄铁锁链深陷皮肉。一只嵌满青金石的波斯尖头皮靴被扔在角落,靴底黏着新泥与枯草,赫然是皇城西角楼冬园才生的紫穗苜蓿!
“霜纹钢……”龙影卫苍玄的靴尖碾过地上散落的一小撮钢蓝粉末。粉末闪烁着冰晶般的冷光,在绿惨惨的灯下如同碾碎的星河。“锻打镜筒的火工矮奴颈环上剥落的。说!哪家工坊敢接这淬星砂的活儿!”声音不高,却在狭窄囚室激起石壁嗡鸣。
埃米尔嘴角剧烈抽搐,仅存的右眼(左眼眶是狰狞的旧刀疤)死死盯着那堆粉末,喉头滚动似要咆哮。苍玄猛地抓起浸透冰盐水的牛筋鞭,鞭梢却未落下,只悬停在他的锁骨上——那里,一小片尚未结痂的深紫色冻疮正狰狞溃烂!
“西……西城……胡麻油坊后巷……”埃米尔声音嘶哑如砂轮磨铁,混杂着粟特口音的官话字字迸出血沫,“巷底……青铜门……狮鹫衔蛇环……”右眼瞳孔因剧痛缩成针尖。
苍玄冷冷撤鞭。牛筋鞭冻硬的末梢“无意”扫过冻疮边缘——
“呃啊——!”埃米尔爆发出骇人惨嚎!溃烂处如同被烙铁滚过,脓血混着冰水淋漓而下!他痉挛扭动,锁链刮下石壁冰屑簌簌如雪。惨嚎中,半片染血的淡金色箔片从他凌乱卷发间飘落——那是火工矮奴颈环内层剥落的淬火测温薄金!箔片暗面,数道霜花般的淡蓝纹路正随体温消散!
“验纹。”苍玄对阴影处一颔首。玄机阁的辨金老吏鬼魅般现身,枯指捻起金箔浸入冒着白气的冰醋铜盆。滋——!箔面骤然浮凸出比发丝更细密的霜纹脉络!纹路核心一点暗紫,赫然是波斯特贡的“巴珊淬星砂”独有杂斑!
西城暗巷。油坊恶臭掩盖了铁腥。
监察司缇骑踹开青铜门的瞬间,滚烫的铜臭裹着水银冷腥扑面而来!巨大地窖内,三座烧得通红的焦炭坩埚喷吐青焰。赤膊匠人如同鬼影穿梭,手中钳着火红的铜胎——那正是仿制“宙斯瞳”的筒架雏形!
墙角堆叠的数十面磨好铜胎的镜胚!胎体浇铸时掺了劣银,泛着病态的灰白。更刺目的是镜胚边缘——粗劣伪造的霜纹钢加固圈!用廉价高碳钢反复冰淬,强仿出的“霜纹”只浮于表皮!只需轻刮,便露出内里蜂窝般的砂眼!
“封门!一个活口不留!”玄甲的声音斩碎热浪。
血火瞬间吞噬作坊。兵刃砍进熟铜胎的闷响与垂死嘶鸣混杂。一张被火舌舔舐的羊皮账页打着旋飘落,墨迹灼出焦洞:“……霜纹胚二十具……定金波斯金铢三百……尾款待亲王金印……”
波斯使驿馆。正使阿契美尼德亲王金冠上的青金石璎珞叮咚摇曳。他抚摸着檀木匣内仿造的“宙斯瞳”,镜架黑木渗着新鲜桐油的光,托举的“冰魄”实为北疆劣质水晶,内部用鱼胶粘着一点染蓝的萤石碎屑。
“赝品足可乱真。”随行的粟特匠师躬身谄笑,“只待大昭祭天那夜焚毁天文台真器,波斯‘神镜’之名……”
“咔哒!”门栓骤断!寒潮破窗卷入!波斯亲王猝然按剑!
晚了!
数十道铁索钩爪撕裂波斯侍卫的喉咙!苍玄裹挟霜风踏入,掌中托着一物——玄冰雕成的方盒内,赫然冻着一块完整霜纹钢腰牌!钢纹深处阴刻着波斯王族图腾:新月锁链缠绕燃烧的日轮!冰盒散发寒气,牌面霜纹却如活蛇游动!
“亲王不识此物?”苍玄声音比冰更冷,“昨夜京兆府冰窖冻裂的寒尸上扒下的。配这腰牌的矮奴,颈环可淬着亲王金库的霜纹钢粉!”
波斯亲王瞳孔骤缩!腰牌他认得——是幼弟亲卫专有的“寒铁令”!幼弟的封地恰产淬星砂!寒意瞬间浸透骨髓!此牌若现于大昭朝堂……通敌!毁盟!弑兄!哪一条都足以让幼弟在父王座前被剐三千刀!
“赝品……”苍玄一脚踏碎仿制镜!水晶球炸裂的萤石蓝屑溅上波斯亲王华贵的孔雀绒斗篷!“可大昭祭天台上焚毁的‘真品’碎片里……”他猛地甩出一张焦黑的羊皮残卷!卷角残留半个冰晶烙印!“必有这块‘寒铁令’的霜纹拓印!刺客尸首也会‘恰好’裹着亲王封地的火浣布!”
反手栽赃!借刀杀人!毒过蝎尾!
波斯亲王如坠冰窟!金冠璎珞疯狂震颤,那抹萤石蓝映在瞳孔里竟似幼弟毒蛇般的眼!
澄心斋暖阁。窗棂震响。
赵睿踮脚扒着冰鉴,小手拍打着琉璃外壁。鉴内游曳的斑斓玳瑁龟被惊扰,撞上悬浮的琉璃水胆。水胆“波”一声脆裂!冰蓝液体裹着乳白星点喷溅!幼童眉心血痣被蓝液浸染,瞬间凝成冰珠!他突然抓狂般哭嚎,小手指向虚空中的冷雾——
“冰……扎……”
几乎同时!龙榻边沿!
赵煊枯朽指间紧攥的残玉豁口猛地一震!
噗嗤!
数粒钢蓝碎屑混合着暗红淤血飙射而出!如同被巨力挤压出的毒钉!最锐利的一粒!瞬间射穿悬于榻边的波斯挂毯!
“呃——!”三丈外侍立的波斯通译惨嚎捂眼!血水从他指缝狂涌!血沫里赫然扎着那粒裹血的霜纹钢屑!钢屑尖端的波斯皇家霜印图腾扎穿了角膜!
通译痉挛倒下,腰间镶青金的波斯弯刀“当啷”坠地。刀柄上嵌着的一小块霜纹钢徽记倒映着烛火,正与玉裂飙出的钢屑烙印如出一辙!
血珠滚过波斯徽记,滴入赵睿哭嚎下铺开的波斯绒毯——毯上新月锁链纹饰被血污浸透,锁链寸寸断裂。
沈知微骇然望向龙榻——
赵煊枯瘦如柴的指骨正死死掐住玉玦!喉管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浊黄老眼迸发出骇人厉芒!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亲手将那支淬毒的冰锥——
捅进了波斯疆域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