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卯之交的紫禁城还浸在晨雾里,林小凡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乾清宫御阶上,手里攥着张永连夜熬的参汤。昨夜豹房折腾到三更天,他刚眯着眼打了个盹,就被张永摇醒了:“陛下,刘阁老他们在外头候着呢,说是黄河决堤的事儿要紧!”
“黄河决堤?”林小凡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三分——这不就是昨天早朝上大臣们吵翻天的那件事?他当时随口说了句“明年再说”,结果被刘健当场拍案骂了回去。此刻回忆起来,后脖颈子还发凉。
“让刘健他们先等着。”他灌了口参汤,辛辣的滋味呛得首咳嗽,“朕……朕再琢磨琢磨说辞。”
御阶下的丹陛上,刘健、李东阳为首的内阁大臣们早己排成一列,乌纱帽下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来。林小凡扶着御案站起来时,听见身后张永小声嘀咕:“陛下,您这龙袍皱得跟被窝里踩过似的……”
“闭嘴!朕这是龙袍自带的褶皱特效!”他没好气地瞪了张永一眼,整了整衣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上御阶。
“陛下万安。”大臣们齐刷刷行礼,声音整齐得像是排练过。
林小凡坐在龙椅上,指尖敲了敲御案:“众爱卿平身。昨日说的黄河决堤……那个……可有新的进展?”他故意拖长声调,眼神飘向殿外——要是这时候来道闪电劈了金銮殿该多好。
刘健拱手出列,面色凝重:“陛下,昨日奏报,决堤口己扩至三丈,下游百姓淹没农田千顷,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请陛下早做决断,拨款赈灾、调兵固堤!”
“拨款?调兵?”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这两样哪样不是要花钱花人力?昨晚他翻了翻户部的账本,大明的国库现在比他的钱包还干净。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昨天在豹房捡到的半块花生酥——哦不,是重要灵感。
“这个……”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朕以为,黄河决堤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与其耗费钱粮去堵,不如……呃……众筹修河?”
“众筹?”刘健愣了一下,像是从没听过这个词,但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铁青:“陛下是说,让百姓自己凑钱修河堤?”
“对呀!”林小凡一拍龙椅扶手,眼睛瞪得老大,“朕就不信了,老百姓家门口的河,他们自己不管谁管?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做出一副“朕这是为你们好”的表情,“朕最近手头也有点紧,国库就剩三瓜俩枣,总不能让朕卖龙袍凑钱吧?”
殿内瞬间死寂。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陛下!”刘健“砰”地一拳砸在御案上,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来,在奏折上洇开一片黄渍,“黄河乃天下之血脉,决堤则百姓流离、漕运中断,若靠百姓自救,与……与弃民何异?!”
林小凡被吼得耳朵嗡嗡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老头儿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比他大学时候的宿管阿姨还凶。
“刘阁老息怒。”李东阳突然出列,声音温和却字字诛心,“陛下年轻,未必懂得治水之重。老臣斗胆问一句,若让百姓众筹修河,可曾算过所需银两、人力?若凑不够钱,又当如何?”
林小凡张了张嘴,心里疯狂叫苦——他哪知道要多少钱?刚才纯粹是瞎忽悠的!
“李阁老此言差矣。”他硬着头皮道,“朕的子民最是淳朴,岂有不救家门的道理?再说了……”他指着殿外,“你们看看,这紫禁城的砖砖瓦瓦,哪块不是百姓的血汗钱堆起来的?现在让他们出点力,不过……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李东阳嘴角一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圣明。只是不知这‘取’与‘用’之间,可有何凭证?若有人囤积居奇、趁机哄抬物价……”
“朕……朕会派人监督!”林小凡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现在连锦衣卫都快被刘健收买了,上哪儿找靠谱的监督官去?
刘健冷笑一声:“陛下,老臣以为不可。治国需依律法,岂能因一时之念而废祖宗成规?恳请陛下速拨国库银两,调拨工部人马,以解燃眉之急!”
林小凡头都大了——这老头儿绕了半天,还是要钱要人,可朕哪有啊!
就在林小凡抓耳挠腮之际,户部尚书王琼突然出列,行了一礼:“陛下,老臣斗胆进言。若行众筹之举,恐引发民怨。不如……让藩王们捐些银子?毕竟他们坐拥良田万顷,家底殷实。”
林小凡眼前一亮——对啊!那些藩王一个个富得流油,让他们出钱不就完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兵部尚书接着道:“陛下,藩王捐银之事,恐生嫌隙。依老臣愚见,不如裁撤部分京营兵丁,节省军饷用于治水……”
“不可!”武官们立刻炸开了锅,“京营兵丁乃京师屏障,岂能随意裁撤?”
“那让富商捐款呢?”礼部侍郎也来凑热闹,“如今江南商贾云集,随便抽个税……”
“不可!商贾乃国之血脉,抽税过重恐伤元气!”
整个大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大臣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活像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贩。
林小凡被吵得头疼欲裂,心里疯狂吐槽:“这帮老头儿怎么比菜市场大妈还难缠?朕只是想偷个懒,怎么这么难!”
等大臣们吵得差不多的时候,林小凡扶了扶额头,突然提高声音:“都吵够了没?!”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朕决定了!”他一拍龙椅扶手,故作威严,“既不众筹,也不裁军,更不抽税!朕……朕从内帑拨十万两银子,工部即刻调人固堤!至于剩下的……”他拖长声调,“等朕想到办法再说!”
刘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内帑是皇帝的私房钱,拨十万两出来虽不算多,但皇帝这态度明显是在敷衍!
“陛下,内帑银两有限,此番决堤非同小可……”
“刘阁老!”林小凡打断他的话,笑得一脸和善,“您不是说朕年轻不懂治国吗?那朕就多学着点。您放心,朕明天就搬去工部住,跟大伙儿一起修河堤!”
刘健:“……”
他终于明白,皇帝这是摆明了要耍无赖——你让我拿钱?行啊,我亲自去干活,看你还怎么骂我!
散朝后,林小凡瘫坐在龙椅上,感觉自己像刚打了一场硬仗。张永端来一碗酸梅汤,小声道:“陛下,您这一招……能糊弄过去吗?”
“糊弄?朕这叫战略转移!”林小凡灌了一口酸梅汤,酸得龇牙咧嘴,“等朕想到真正的办法,看他们还怎么骂朕!”
但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是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张永展开纸条一看,脸色骤变:“陛下,不好了!刘健联合六部尚书,准备联名弹劾您‘荒废朝政、妄议治水’!”
林小凡:“……”
他缓缓放下酸梅汤,感觉自己刚糊弄过去的局面,瞬间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