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5年2月14日。
我们抵达了2238号阵地。
“来，这边来——”几个士兵以一种很昂扬的语调晃着指示棒，引着车队在广场上停下。
进入阵地，先看见的其实是混乱无比的营地广场，各种没有价值或者失去了本身应有价值的物件被丢弃在地上，所幸它们并不影响车辆行驶。
“噗。”不知其中什么东西被车轮碾轧，发出了让人极其不适的声音。
“喝…呸，这帮子大头兵。”我啐了口痰，趁着士兵听不见抱怨。“看来巴不得赶紧撤退。”
“这种地方估计不少嘞。”温霁把着方向盘，“我看啊，有些地方那么快失守估计也不全是因为那堆杂种。”
“人都怕死，其实不怪他们。不怕死的？早就死了——留着这些人撤退再撤退……”
我手抓住车门把。
“我看这些人撤到城市后还能撤哪里去。”
然后打开了车门。
兄弟们纷纷跳下车，大多在车边放松地站着，个把不嫌脏的就地坐了下来。
我看士兵里有一个打扮不一样的，猜他是领头的，于是上前搭讪。
果然。他是主负责接头的。
但他没像没脑子的大头兵一样直接安排连接，他举掌示意我停下来，给旁人递了眼神。
一圈举着死光步铳的士兵上前，包围了车队。
“这是……”刚下车的女孩还没搞清状况，询问的目光投到我这来。
“哼。”我环视了他们，满意地笑笑。
“不错，还知道验明真伪。”
我兄弟们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其中一个吆喝：
“呦，来查我们是不是那些杂种伪装的吗？”
“正是。”接头人点头。“我们条件不好，不如就这样测：刺破手指，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血是什么颜色的，怎么样？”
“可以。”我转头交代温霁：“去拿刀——对了，做好区分，别把我们之中染病的用的刀和没染病的刀弄混。”
“你不叮嘱我也得分，我可不想长石头嘞。”温雯说着话，但是没回头。
…………
检验完毕，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的血都是暗红色。
“嘶……”只是那个女孩刺的时候用力了点，伤口比我们深。
安排弟兄们开始搬运东西后，我和接头人闲谈起来。
“你们还比预计的慢了两天啊，出什么事了？”他率先发问。
“路上被一伙人截了，还被海怪袭击了。”
“嗯？有损失吗？”
“被那伙人扎爆了几个轮胎——我们自已带了替换件，没碍事——海怪干废了辆车，除此之外没了。”
“啊？！”一个士兵失声喊出来。“那，那还能把我们全运回去吗？”
“你慌什么？”温霁不耐烦地回答，“我们作了预备，多带了三辆车，你妈给你缝的肚兜就算有两大箱也能全带上。”
“……”那士兵不知道说是还是不是，于是就没再说话。
我看这士兵面相虽然发粗，到底还是嫩了，估计年纪不大。
……从其他士兵不乐意，想出口顶人的面貌看，应该是了。
“温霁，你回去办事。”避免他再惹什么事，我把温霁安排去搬物资了。然后接着跟接头人交涉：
“这营地这么安静，你们貌似挺清闲啊，怎么回事，没有海怪？”
“的确没有…我的意思是没有大头的。”接头人是鲁柏，回答时他发刺的尾巴还在慢慢地甩着。“知道之前那个拥有轨道打击权限的人吗？她之前给我们打了一次支援，拜她所赐，这半个月一点大动静都没有。”
我的确知道那个人。之前全线通讯时我听说了轨道打击的厉害，也知道拿着权限的是个和各方都没什么关系的女孩。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那帮争权夺利的东西是怎么甘愿把这要命的东西给别人的。
……无所谓了，估计那女孩现在也在几百里外的城市里待着呢，总之与我无关。
“吼，看来我们来的还是太早了。”
“不早不早。”接头人突然口气发急，“不如说你们再晚来两天我们就完蛋了！”
“这又是什么话？”
“轨道打击制造的死区快被那帮杂种消解了，你们再晚来两天……唉。”
“不是我说……”一个士兵接过了话头，“就我们现在这样……海怪来了估计我们就得死绝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那我们不就赶上了吗，想走就快去帮着装箱，去去去。”
我不想再和这些人说话了，于是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们。
………………
“那，姑娘，你是不是该走了？”
“嗯。当然。”那个黑发女孩点点头，“你们到目的地了，但我还没到。”
“是吗……前面可都是海怪的地盘，所幸之前那个拿着轨道打击权限的人给你开了路。”
“啊，对。”女孩怔了下，然后才点了点头。“是，是啊，真巧啊……”
她身边那个无人机突然自已动了几下，拿着那个像镰刀的攻击模块晃了晃。
“嗯？它是自主控制的无人机？”我看它晃着攻击模块，似乎想对女孩做什么。
“别闹……怎么了。”女孩把它扒拉开，然后回答我：
“对，它自已会行动，而且也听我话——哎！”
女孩刚说到“听她话”，这无人机就敲了她一下。
我是没见过这么智能的玩意，于是没开口提醒，看着女孩一脸委屈地和无人机说话。
……我觉得她和它不像是主仆，要说的话，反而类似我和我兄弟们这种“死党”的关系……
哎，管他呢。我耸耸肩，径自回去了。
………………
空气里水分多到凝结成雾，让忆星渊看见的一切都朦胧着。
车队准备撤离了，他们仅仅带走了战备物资以及所有人员。仓库，营帐，还有搭建的鹿角战壕全都被留了下来。
忆星渊坐在侦查塔上，两脚踩着梯子，挥手和车队的人作别。
“姑娘，一路小心。”领头车，那个种族是卡普里尼的男人和她告别。
“噢——”
车队开动，有序地开出营地大门，朝着阵地相反的方向一路而去。
最后一辆车出门时，忆星渊往后撑臂，跳下侦查塔，和他们反向擦过。
一个朝着空阔的大地，一队朝着喧嚣的阵线，他们就这么分别了。
……………
“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给他们支援的人。”
忆星渊在休息的空档和无人机聊天。
“我估计他们不知道，至少那个对我说我的事的人应该是真不认识我。”
无人机微微倾斜了一下。
“我本来是想给自已点便利，歪打正着救了他们呐…”
无人机还是倾斜了一下。
“有时这就是……那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忆星渊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书，里面有这么一句大炎俗语。
无人机转了个圈，冲到忆星渊身前摇了几下。
“他们都不认得我，怎么会认得你。”忆星渊抱臂。“不要自恋。”
无人机晃晃小镰刀。
“为什么没有人认识我呢……”忆星渊托腮，“那种见面似乎就曾见过我的那种人……就是一见如故的那种……”
她仔细想了想，想起了两个人。
“博士还有……那个大姐……或者该说超级老奶奶……叫什么来着？”
她把琉璃的名字忘了。
“……想不起来了。总之他们就是唯二，似乎认识我的。”
她最后只得敲敲头。
“哎……想不起来了……”
无人机作出想用镰刀敲什么的动作。
“哎哎，不需要你，”忆星渊双手交叉，“不可以，你没轻重的。”
无人机可不管她，举起来就打。
“哎呀！”忆星渊闪过去一几下，无人机不屈不挠地又要打。
“不是说不让你打吗，不听我话啊——”
忆星渊跑起来，边躲无人机边向远方跑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有人在远远地观察她的行动。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不融的冰山”的人类态化身。他出于了解敌人的意愿，一路上依靠各种方式在跟踪并收集她的信息。
“这人，真是去和Ishar-mla决斗的？”他抚弄着手上的幼态海嗣。“一路上看，她这么愚善，警惕心也这么淡，真是…”
幼态海嗣冲他作出肯定的动作。
“……唉……真是有辱人类。”
他扶额。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就不会注意我的行动，等到她和Ishar-mla开战……呵呵。”
他不再说话，把幼态海嗣放到地上，它慢慢地爬行起来，向着雾蒙蒙的东方爬去。
“大好的机会啊……”
他最后自顾自地赞叹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