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过后,靖远侯府表面上还是和谐的一大家子,可暗地里就像是有一股股的暗流在涌动。
不知道真相的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但深陷其中的人都敏锐发觉不对劲,可细细探究又查不出什么,个个都莫名觉得不安。
就比如王夫人和她的儿子儿媳,三人坐在王夫人居住的宁安堂,花厅布置的是一片岁月静好。
花厅西角放置插瓶的鲜花,鲜花灼灼怒放,青铜的熏炉燃着苏合香与沉香的混合香饼,气味清甜不腻。
座椅铺锦缎靠垫,内填晒干木樨花,散发淡香且触感蓬松,温馨舒适的环境却怎么也抚不平三人心中的焦灼,嘀嘀咕咕的。
通过嘴型,隐隐约约能出,他们在说:“怎么办?”“感觉不对劲。”之类的话。
站在书楼某个窗户后面的燕衔枝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嘴角微微,感觉不对劲就对了。
老爷子的吊命绳己经套上他们的脖子,要是这三人还傻乎乎什么都没感觉,就不是能算计长房绝嗣的狠人了。
虽然老爷子要什么,燕衔枝还不知道,作为一个三岁小孩,父母也不会有人特意跟她细说什么,主要是怕她漏了口风。
但看亲爹亲娘的脸色轻松,老爷子准备做的事情,绝对是对大房有利。
这样一来就损了王夫人和二房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干坐着,那么他们会接下来怎么做呢?
燕衔枝不打算出手,让老爷子把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才好呢,越是做得多,老爷子越是失望,对大房越是有利。
王夫人和二房在那之后做了什么?
燕衔枝不清楚,但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的老爷子在清明节到来之前,将燕氏的族老和族长请到靖远侯府。
这些远在金陵生活的老长辈到来就像是热油里落下一滴水,让整个靖远侯府瞬间炸开锅。
要知道,这些老长辈年纪己经不小,平常轻易不会出远门。
从金陵到京城可是一段不近的路途,通常都得一个月左右的行程,但官船加急的话半个月就到了。
看这群老长辈累得需要两个大力仆从搀扶才能走路,就知道是第二种情况。
对方不声不响过来了,还是一群人一起急匆匆赶来的,稍微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靖远侯要有大事发生。
燕听柏和白氏夫妇作为长子长媳,忙着招待这些老长辈,安排这些老长辈的吃穿住宿,安排大夫小厮照顾老长辈的身体,忙得不可开交。
连燕衔枝都顾不上,只能让贴身的丫鬟好好照看着她。
但几个丫鬟还真就管不了燕衔枝,她见着父母没空管自己,就又跑去书楼用千里镜窥探王裁冰和二房的夫妻俩。
这三人又坐在宁安堂的花厅,你就说这三人之前还算绷得住,这会却己经藏不住真面目了。
王裁冰身上不复那股温柔慈祥的气质,脸上有着怒色和惊惧,嘴唇蠕动,像是在呢喃些什么。
如果燕衔枝能靠近就能清楚听见她在说:“老爷子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请族老过来,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他就这么狠心吗?
一点也不念夫妻骨肉情分,心里眼里就只有长房。”
王夫人说到最后,语气里怨气十足。
王沉璧最是年轻,也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听见婆婆兼姑母这么说,顿时就慌张起来:“那……那现在怎么办?”
那些事要是被揭穿,他们二房以后可就抬不起脸面做人了。
“二爷,你说句话呀,你以后可是要做官的,名声不能有瑕疵啊!”
王沉璧真的急,自己丈夫读书也就是那样,想靠自己科举入仕,也不是说到做白日梦的程度,毕竟举人都能弄个小官当当。
但就是得等上十几二十年吧!
老爷子知道这些,所以早早透过口风,会给次子求官,那可比读书要来得便捷。
但是这样得来的官,底下是虚的,稍稍有什么不好就被人撸掉。
何况这还没当上官呢,这要是名声有瑕疵,想当官也当不了了。
燕竞政何尝不知道,他很不安,很焦虑,很想做些什么,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根本就不是老爷子的对手,被老爷子摸了底,可自己这边却是什么时候被摸底的都不知道。
老爷子打算怎么处置母亲和二房。那根看不见的吊命绳挂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勒得燕竞政喘不过气来。
他捏着茶杯捏得手臂的青筋冒起,那浅刻缠枝兰草纹,透光冰裂纹的薄胎瓷茶杯被燕竞政“啪”一声捏碎了。
价值千金的瓷器就这么废了,燕竞政的手也跟着流出殷红的血。
王夫人和王沉璧见着这情景,哪里还顾得上担忧,着急忙慌给儿子(丈夫)包扎伤口。
燕竞政等着自己的手被包扎完毕,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你给我准备一捆荆条吧,我要去跪祠堂请罪。”
王沉璧大惊失色,王夫人脸色一变:“不行,你不能去,你这一去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燕竞政苦笑:“娘,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老爷子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请族老过来。
与其负隅顽抗,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认错,至少我还是坦荡君子。
可要是打死不承认,爹只会对我越失望。”
老爷子要是对儿子失望了,会发生什么后果?
那自然是对另一个儿子倾注更多的希望,这不是王夫人和燕竞政,王沉璧愿意看到的,所以这个错必须得认。
可王夫人怎么舍得儿子去跪祠堂啊?
“那就让我去吧,本来这个主意也是我出的,是我,我偏心自己的儿子,所以想做个恶毒后娘,怎么了!
我伺候过公公婆婆,还给他们守孝好几年,你爹再气,他也不能休了我,这事还是让我出面吧。”
“娘。”燕竞政拦着王夫人:“你觉得我爹会信吗?
就算我爹信了,我躲在女人的背后,你让我爹怎么看我?”
会不会觉得次子白长了第三条腿,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王夫人哑口无言,讲真的,她要是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心机谋算,就不会让燕听柏长大。
“娘,这个事不用再说了,你去给我准备荆条吧,我现在就去请罪。”
燕竞政一锤定音,让王沉璧伺候他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就去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