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病枉死的百姓数不胜数，士兵用推车将尸首堆叠着送出去焚烧、掩埋，一车又一车，络绎不绝……
“阿耶……”
“阿娘……”
“虎子……”
凄厉的哭声震天，首上干云霄！
这是崔通第一次首面大规模的死亡，他的心在不停颤抖，连带身体也开始战栗，脚下差点站立不稳……
“崔公！”殷奉御一把将崔通扶住，“这里太危险了，崔公到后方坐镇指挥即可。”
“老夫不通医理，主意还得你们来拿，只要对百姓有利，老夫全力支持，决不后退一步！”
“崔公高义，临行贵妃娘娘嘱咐微臣照顾崔公，微臣不敢辜负娘娘嘱托。”
崔通后退一步，朝殷奉御鞠躬作揖，“百姓们身处水深火热，老夫岂能被特殊对待。贵妃娘娘念及骨肉亲情才有此嘱托，望殷奉御莫要责怪娘娘。”
“崔公言重了！”崔通的德行操守再一次让殷奉御见识到何谓名门望族的风骨，“娘娘熬了一日两夜为我等默写医典，此乃大德！崔公不顾安危深入疫区，乃是高义。我等有义务保崔公周全！”
“不必再说了！”崔通摆手道，“既然敢来，老夫己然做了最坏的打算，抗役要紧，快！”
“诺！”殷奉御不再多言。
所有人都拿用艾叶薰过的布巾捂住口鼻，以防止快速被传染；但其实，在病毒肆虐的区域待得久，染上疫病只是时间问题。
届时，就看你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看你的体质是否能够恢复了！
崔劲非常担心父亲，他知道父亲此去凶险；而父亲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来是真的想要为百姓、为大穆有所作为；二来，父亲也是为了给清河崔氏争一个前程！
“郎君不要太过忧心，吉人自有天相！”班氏道，“况且担心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负父亲所托，不让父亲有后顾之忧！”
班氏遇事非常冷静、沉着，这一点，是崔劲远不能及的。崔通对儿媳的倚重，甚至超过了对儿子。
在疫区变间地狱之时，远在安京，天子脚下的皇亲国戚们，仍然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他们日日酒足饭饱、茶余饭后，还想着如何勾心斗角，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怎么就这些子东西？够干嘛的呀？”镇国公府二房主母看见下人领回来的这个月的份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拓跋鸿的弟弟，拓跋鹄的正妻，钱氏，也是拓跋瑞的生母。
拓跋家在拓跋鸿的带领下，在本朝极富极贵；
大穆初年，拓跋鸿同母的弟兄就一个拓跋鹄还在世，妹妹嘛，就剩了先懿德昭皇后；其他姊妹弟兄，有的早夭，有的则在前朝动乱之时殒命。
既然一母同胞的兄弟就剩了他们二人，大穆建国后，特别是在拓跋鸿被封为镇国公之后，谁也没有提过要分家。
这话要是由拓跋鸿这房提出来，难免会被人议论：兄弟之间，能共患难，难同富贵。
而拓跋鹄这一房也不傻，大房正如日中天，跟着大房，好处多多，为何要分家？
这么多年，二房的吃喝用度都是公中所出；说白了，就是大房给的。
二房子弟们是有俸禄，但是，就算像拓跋瑞这等俸禄优厚的驸马都蔚，他那俸禄，也就够他自己在外头乱来，谁几时还见过他往家里拿钱？
“管家娘子只给了这些！”小丫头低着头，唯唯诺诺道。
“这是怎么说的？克扣用度都抠到我头上来了？”钱氏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小厮、昆仑奴风风火火的闯进了镇国公夫人贺兰氏的院子。
“大嫂，下人们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您管是不管？”钱氏扯着嗓门喊，他们都是北方长大的彪悍女性，可不是温柔的南方女子，说话轻声细语，含羞带怯。
“哟，带这么多人，是要造反啊，还是要抄家？”贺兰氏也不是善茬，况且今日之事，本是她授意的。
“大嫂可别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到我头上！”钱氏一脸怒气，“你的下人克扣我的用度，难道我不该来问清楚，拿回该我的那份用度？”
“可有此事？”贺兰氏装腔作势的问她身旁的管事嬷嬷。
“回夫人的话，绝无此事！两房的用度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是记录在册的本月份例详录，夫人您过目！”那掌事嬷嬷将清单奉上。
贺兰氏稍微看了一眼，仍将清单递还给嬷嬷，“念！”
“本月两房份例：五十石米、五十石面、五十斤肉……”
“可听明白了？我们这房也就这么多，二夫人房里可是少了哪项？”贺兰氏说得轻巧。
这些都是供应主人的份例，下人们的会另行安排。
拓跋鸿的子女，嫡庶加在一起，有十三子、六女，女儿都己出嫁；二房拓跋鹄的子女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主人家统共不过三十几口人，这些口粮，足够了！
况且，这些都是公中的钱购进的，各房若是想要吃得再细致些，自己拿钱出来买便是了！
“丝绸、瓷器、茶叶怎么统统都没有了？”钱氏不服！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正是这个道理！
“哎哟，二夫人这话问对了！”贺兰氏啧啧道，“从前圣上年节总给赏赐，我们大房也没藏着掖着，都拿出来分掉了！”
觑了钱氏一眼，眼神轻蔑，“可这两年关中闹了灾荒，如今更是瘟疫横行，陛下忙着赈灾，要朝廷大员慷慨解囊，咱们镇国公府受尽恩宠，这个时候没得说，必得捐出钱财来救济百姓！”
“……”钱氏听得胸口不停起伏：你编！
“捐给百姓的钱财，都是从大房这边拿的，如今家中银钱吃紧，每月能拿出这么多用度，己实属不易；二夫人想想外头那些挨饿受冻，更有那些害了病没钱请大夫吃药的，咱们这己经是太平富足了！”
“……”这说的什么屁话！前儿你们家老大还在平康坊为个娼妇一掷千金，你搁这儿跟我哭穷，什么意思？
“是不是这个理儿呀？”贺兰氏摇晃着手里的团扇，这个天，你摇个什么扇子？
“大嫂，您这扇面是贡品吧？只怕宫里头的娘娘还没用上，大嫂您就先享用了！”这是说他镇国公府私扣朝廷贡品？这是大罪！
“放屁！”贺兰氏一听，立刻爆了粗口，“同为拓跋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私扣贡品是要抄家灭门的，你脑子里进大粪了才满嘴喷粪，讲出这等不要命的话来？！”
杀红眼了！
